“我看透了。”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人都说我有脑子，也要活到这个岁数，才通透。经一事，长一智。”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朱娘子进来给给夫人选料子。
又说，“大小姐，您的秋衫做好了，只是不知往哪里送，压了半个月。”
立秋前朱瑾阁就做好了颜凉榆的新衫，这是景宪之安排的。
他失踪了，朱娘子却不敢废了他的订单，依旧照季节给颜凉榆做。
“送督军府。”夫人道。
“送夫人衣衫的时候，一起送我的。”颜凉榆也说。
朱娘子道是。
夫人每次来朱瑾阁，并不会特意清场，故而总有消息灵通的太太们，来这里故意偶遇她。
只不过，“伴君如伴虎”，想要机遇，也可能得罪夫人。来的夫人有些，都是很圆滑会说话的主儿。
周君望也来了。
“……大小姐，我小姨恐怕不行了。她想请您去看看。”周君望说。
颜凉榆看了眼夫人。
夫人点点头：“生死大事，你去吧。”
又喊了她自己的副官长，“带几个人陪大小姐。”
还对周君望说，“我家失踪了一个。这个有个闪失，你可担当不起。”
“不会，我不拿我小姨的命玩笑。”周君望道。
颜凉榆本着医者仁心，去看了周太太。
周太太油尽灯枯，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周龙头也在，周家已经抬了棺材出来。
宜城有个规矩，叫“抬棺冲喜”，就是这个人快不行的时候，先把棺木抬出去，说不定冲一下，反而好了。
——当然大部分情况是无用的。
周太太已经不认识人了。
颜凉榆去的时候，给她诊脉，然后悄悄冲周君望、哭成泪人的周牧之摇摇头。
“小姨，大夫来了。”周君望轻声喊她。
周太太睁开眼。
她瞧见了颜凉榆，居然微微笑了下。她一向严肃，颜凉榆几次来周家，从来没见过她笑。
“姐姐。”她叫颜凉榆。
颜凉榆微愣。
周君望等人都怔住。
“姐姐，你来接我回家了吗？”她轻声问颜凉榆。
颜凉榆点头：“是呀。”
“我真过够了，我想回家。”她说，“姐姐，我没有辜负你，孩子们长大了。只可惜，都没成家，没有儿孙后代。”
“将来会有。”颜凉榆轻轻拍着她的手。
“姐姐，你在那边见到齐源了吗？”她问颜凉榆。
颜凉榆没有半分迟疑：“见到了。”
“他是去投胎了，还是等着我？”
“他还等着。”颜凉榆答。
周太太脸上浮动了一抹赧色。
周君望眼眶通红；周牧之受不了，失声痛哭。
颜凉榆轻轻拍着她的手：“你累了，再睡一会儿。”
她从周家出来，周君望送她。
“……能熬多久？”他问颜凉榆。
颜凉榆：“这几日的事，她已经糊涂认不出人了。”
周君望沉默站着，半晌突然说：“我小姨一生为了我们。”
“她很厉害。”颜凉榆道。
周君望沉默。
片刻，他转移了话题，和颜凉榆聊起了景宪之的失踪。
他告诉了颜凉榆一个秘密。
周君望告诉颜凉榆，关于七贝勒章逸的秘密。
“他去了东洋。”
颜凉榆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个问题：“东洋？”
“保皇党这次受到了重创，他的双鹰门又死了一个杀手；他身边最忠实的仆从郑雅兰失踪，对他打击很大。
他远走东洋，也许是想博一线生机。”周君望又道。
颜凉榆沉吟。
“你们如果找景宪之，不如追踪七贝勒。”周君望说。
“君爷觉得阿之在七贝勒手里？”颜凉榆问。
周君望：“显而易见。”
“督军府的确派了一批人马，专门追踪七贝勒。多谢您提供的消息。”颜凉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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