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京城笼罩在银白色的月辉下,唯有几处灯火通明,一处是皇宫中的御书房,一处是安王府,还有一处是尚书府。
杜光庆汲汲营营多年,好容易爬上尚书之位,就盼着父凭女贵成为国舅爷,享受一番渴盼多年的无限风光。
哪曾想,捧在手中娇宠了十四年的养女是入了怀王殿下的眼,可也卷入了谋害江世子的大案中。
眼见短短三日的功夫,怀王殿下不仅从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的高位上掉下,还因恼羞成怒当众刺杀大皇子与江世子,成了一具尸体,养女杜文茵也被关押在天牢内生死不明,想见见不得。
杜光庆负手在院中来回踱步,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赵氏赵月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用帕子抹着眼角,哽咽着开口道:“老爷,要不咱们再去求求思薇,让她看在我们生养她一场的份上,放文茵一马!”
“现在事情的重点是放不放杜文茵吗?”杜光庆扭身看向自家夫人,眉心隆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怀王殿下为江世子所伤,中毒暴毙,当今圣上却是一点反应也无,杜文茵作为加害思薇,害江世子坠崖的罪魁祸首,你觉得她逃得过吗?”
“可……可你不是说,文茵她是天生凤命吗?”赵月娥拧着帕子,踟蹰道:“从古至今,还未曾有天生凤命者在成为皇后前命陨,兴许,她还有大造化在身……”
“夫人!”杜光庆拔高音量,面色沉沉几欲滴墨:“杜文茵她并非天生凤命,咱们被那臭道士骗了!”
“可道长为什么要骗咱们呢?”赵月娥仰头看向自家夫君,心有不甘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文茵当有大造化在身,咱们要帮她的!”
“若是此刻放弃文茵,那么我们这些年抛弃亲女儿,打压亲儿子,又算什么呢?”
闻言,杜光庆陷入沉默。
就在此时,院中凭空出现一道瘦长的黑影。
杜光庆与赵氏面色一白,惊恐地扭头看去,就见自家屋顶上站着一人。
“杜尚书,赵夫人!”七宝落在地上,冲二人拱手作揖,态度颇为恭敬:“不知二位可想去天牢内看看令嫒?”
“你……”杜光庆垂于身侧的大掌紧握成拳,戒备道:“江世子想要什么?”
“世子爷什么都不要!”七宝抬眼迎上杜尚书审视的目光,态度恭敬如初:“杜尚书可要去看看?”
“不……”杜光庆正欲拒绝,被赵氏一把扯住手腕。
“老爷!”赵月娥轻呼,看向自家夫君的目光充满期待:“咱们去看看文茵吧,她今日被怀王打伤,又被羁押在天牢内,想来被吓得不轻,咱们养育她这么多年,何曾叫她吃过这般大的苦头?”
“好!”杜光庆松口,心中是自己不愿承认的期盼。
他知晓自己被臭道士给骗了,可正如自家夫人所言,若此刻放弃杜文茵,那么他们这些年抛弃亲女儿,打压亲儿子,将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天牢内,烛火忽明忽灭,两旁的牢房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犯人们似乎在沉睡,又似乎蛰伏在阴暗中,窥视着来往的官差。
天牢正中间的牢房内关押着杜文茵,她的边上是满脸担忧心疼的杜松卓柳夫妻二人,以及半死不活的王衡。
一官差提着灯笼巡视,经过杜文茵所在的牢房后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纤弱少女,随后大步离去。
不多时,官差去而复返,将一盆冷水泼在杜文茵身上:“别装死,快起来,天牢可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你这人怎么这样?”卓柳扑到门前,探出一只手死死拽住官差的衣摆:“你……啊……”
不等她把话说完,一棍子狠狠敲在她肩上。
“哪来的疯婆子?”官差上下扫视着夫人,眼中满是鄙夷:“身份不怎么样,耍威风倒是厉害得紧,我告诉你,此处是天牢,凡被关到这里的,是虎得趴着,是蛇得盘着,再吵吵闹闹,仔细老子赏你吃板子!”
“老吴,你这是怎么了?”另一官差提着灯笼走上前来,往牢房内照了照,登时笑了:“他们几个闹事了?”
“没!”被唤作老吴的官差矢口否认,冲关在单间里悠悠转醒双眼迷蒙的少女抬了抬下巴:“那女的,把天牢当成睡觉的地方了,还有这个疯婆子……”
老吴又朝卓氏努努嘴,颇为鄙夷道:“也不知发的什么疯,竟是揪我衣裳想管闲事。”
“嗐,这疯婆子是这小女子的亲娘!”老张瞥了眼卓氏,讥讽道:“据说,他们不仅李代桃僵调包了尚书府的真千金杜思薇杜大小姐,还设局要害死杜大小姐,如今江世子有意追究,连怀王殿下都被江世子拿毒剑捅死了,这一家三口估摸着会被车裂或凌迟。”
“江世子这般恨他们?”老吴眼前一亮,随后将目光黏连在杜文茵身上,贪婪地舔了舔唇:“若我弄了这小娘皮,江世子岂不是还要感谢咱们?”
“你还真说对了!”老张拍了拍老吴的肩膀,勾着人往天牢外走,一面走一面嬉笑道:“据说那小娘皮心思阴毒得很,几次三番想设计坏了杜家真千金的清白,以江世子对杜家真千金的在乎劲,必定会让她在死前经历几遭,所以你也别急着下黑手折磨她,那般漂亮的小丫头,折磨死了多可惜,还是要尝一尝滋味……”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道猖狂的笑声传来,激得杜文茵一个哆嗦。
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眼中满是恐惧:“不……不可能,不可能,怀王殿下不会死的,他那般爱我,他怎会动手伤我,这一切一定是梦!”
言罢,她扑上前,双手死死抓住两条比她小腿还粗的柱子,扯着嗓子喊道:“回来,你们回来,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娘,我爹是当朝尚书,你们快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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