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渡海再无阻碍,当抵达临海城之后,傅志行等洛水商会高层准备去雅间问候前辈之时,对方却早已人去楼空。
许易一行人走在南州这片土地上,花鸟流云皆与往日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一路上却遇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难民,饿殍遍地。
自从南州暴乱之后,此地便没有什么大宗大族了,仅剩下一些苟延残喘不起眼的小门派。
这也让众多外地散修都纷纷想到南州来开宗立派,建造属于自己的一方势力。
许多凡人城池都已化作一片废墟,残垣断壁之下埋葬着无数枯骨。
雷凌阁根本就不把他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的确是陈千绝那个疯子做得出来的事。
“爹爹,我们要回家吗?”
许望舒手里提着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问道。
“嗯,回家看看。”许易微笑着点头。
苏玖灵美眸闪着好奇的光芒打量四周,她也很是好奇许易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如今他们飞行的速度已经不是筑基修士可比的了,大半个月的路程,几乎一天的时间便已经赶完。
当那座靠山而建的凡人城池出现在许易眼中时,他目露回忆之色。
城墙已经修缮了一番,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
上面“稻满城”三个字一如记忆当中的模样。
带着三人迈入故乡,街上人来人往,有许多陌生面孔。
街头卖包子的老板已经换了个年轻人,似乎是原来老板的子女一辈。
许易带着两人逛了一小会,然后就走到了十三街外,顺着那田畔小路看到了荒废已久的那座破落宅子。
双扇大门上的铁索已经生锈腐蚀,饱受岁月的磨损。
推开大门走进去,记忆当中的宅院映入眼帘,不光是许易,就连许望舒眼中也是有几分怀念之意。
“小葫芦,这次再把房子弄坏了的话,还是得你自己去修哦。”许易微微转头,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哎呀,爹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许望舒嗔怒地瞪了许易一眼,露出几分少女娇羞。
苏玖灵也是红唇含笑,她听许易说起过这些事情。
当初小葫芦才刚刚拥有灵智的时候,还无法自己控制体内庞大的力量,经常把房子弄塌。
那个时候听说许易还是用了糖葫芦做威胁,才在短时间内教会了小葫芦各种术法和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苏玖灵莲步轻移,走到了院落边一处已经落满尘灰的藤椅边,轻声道:“你以前就是经常在这里抱着小葫芦晒太阳的吗?”
许易点了点头,许望舒则是蹦跳着往内屋去了。
“那个时候小葫芦还小,总是喜欢趴在我身上睡觉,说那样会睡的很香。”
看着那藤椅,许易目中有几分追思之意,也是想起了那一段惬意时光。
闻言,苏玖灵轻轻叹了口气,伸出玉手擦去藤椅上的尘土。
“怎么了?”见她叹气,许易转头看向这已经渐渐住进自己心底的倾城女子,疑惑道。
“我在想如果我早一些遇到许公子你的话该多好。”苏玖灵螓首微扬,看着蓝天流云,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许易听了却只是摇头微笑道:“若是早一点遇见,我这区区筑基期修士恐怕都要被你迷了魂去。”
苏玖灵闻言红唇微动,美目有几分嗔怒之意。
“难道许公子还不太愿意?”
许易一笑,牵住了对方柔软的玉手道:“那就只能可惜当初并没有在这里遇到你了。”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之时,许望舒惊喜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爹爹,我找到了一幅画!”
两人回眸看去,只见许望舒正从内屋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幅已经泛黄的画卷。
画卷上是一个趴在书案上熟睡的小女童,嘴角还流着口水,手里死死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左上角有很大的一片空白,还有一块区域似乎已经是被蚁虫啃噬掉了。
这幅画许易还有印象,正是许望舒小时候趴在书案上睡觉的时候他画的。
空着的白面就是她睡觉时压着的地方,而被蚁虫啃噬掉的那块,应该就是她口水沾湿的区域了。
当时就是因为沾了黏糊糊的口水湿了一大片,所以许易走的时候才没有带上这幅画。
没想到如今还在。
“小葫芦小时候生的好乖巧,难怪你这么疼她。”苏玖灵看着那幅画,目光闪动。
“现在也一样乖。”许易微笑着摸了摸许望舒的头,后者一脸享受。
把院子稍微打扫了一番之后,他们便又先离开了这里,而是在街上买了一些凡世的贵重礼品往李叔家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李叔过的怎么样……”
许易三人走动着,便接近李叔住的那小屋。
桥头并不见李叔在叫卖着糖葫芦,应该也是年纪大走不动了,如今应该在家中养老,享受天伦之乐。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许易静静等待着里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谁啊?”妇女声音响起,随后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入目的是一个四旬妇女,眉眼已有不少皱纹盘踞,当看到许易等人的时候这妇女一愣,目露疑惑之色,随后好半晌才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
“你……你是许大哥?”
“晓英,多年未见,近来可还安好?”许易温和笑着,身旁的许望舒也是乖乖唤了一声英姨。
李晓英闻言双目一红,目中有止不住的喜意。
“真的是你,许易大哥,还有小葫芦……”她眼角甚至有几分湿润。
“娘,他们是谁呀?”
稚童的声音响起,一名八九岁的孩童跟了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三人。
“晓英,是来客人了吗?”
内屋,有男子声音传来,一名同样四十来岁身形有些孱弱的中年从里面走出,当看到门口一幕时神色微怔。
见到这一幕,许易心中了然,看来李晓英已经为人妻母,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眨眼自他那次离开后已经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也是正常。
“晓英,李叔呢,怎么没见到李叔?”许易和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出声问道。
闻言,本来见到旧人眼眶就有些发红的李晓英更是有些哽咽,强忍着心中酸楚道:“爹他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已经……”
话没说完,但许易呼吸一窒,嘴角的笑容也是缓缓消失。
生老病死本便是人间常态,但拥有绵长岁月的他如今亲耳听闻故人因病离世,心情还是沉重了许多。
那个有些憨厚热情,经常在桥头叫卖着糖葫芦的中年汉子已经不在了。
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依次浮现,那一声声伴随着落日余晖唤出的“小许啊”已随年月而去,再不见明日。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易情绪的变化,苏玖灵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一幕被李晓英看到了眼中,当瞧见苏玖灵那绝美倾城令人看了自惭形秽的容颜后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李晓英低头拿手在脸上擦了擦,也不知是想要擦去眼角皱纹还是泪水。
“许大哥,快进来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就在这吃晚饭吧。”
低着头,李晓英牵着男娃就往屋里走去。
许易不言,跟着对方走了进去,但脚步不知为何有些沉重。
每一步踏出,李叔的声音便似乎在他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声音憨厚而又温和亲切。
在之后的交谈中,许易也得知了李晓英的丈夫是个和他当初一样的穷书生,就是个画画卖字的。
两人一来一往间便有了情谊,李叔也是个憨厚性子,并不在乎对方的出身家境。
后来两人缔结连理,过了些年便有了孩子,没多久李叔就因病去世了。
据说在临走前的时候,李叔还拿着许易送给他的那幅画端详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笑着离开的。
不光是李叔,曾在玄元山和他一起回来的老刘也已经故去了,被后人埋葬在稻满城后的山里。
看着那幅手法略显青涩的画像,许易久未言语。
画上画着的是桥头一个在吆喝叫卖糖葫芦的中年,还有一个身形孱弱,脸上依旧有些青涩稚气的卖画少年。
“修真不知岁月少,回首故人却无声……”
许易看着这幅画,低声呢喃,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凡人的日子。
从踏入修真一道之后短短的接近四十年岁月就好像白驹过隙,仿佛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昨夜,又好像已经过去了无数个年头一般遥远。
故人的音容,已经永远,永远的随风远逝,再想看见已是一种幻想的奢望。
无论今后许易走到了哪一步,那些故去的人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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