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心殿
景帝昏迷,已有月余。若非张御医医术高明,又用珍稀药材吊着,怕是早就薨了。
筑心殿原先伺候景帝的宫人全都换了个遍,一个个都是生面孔。
“方才替陛下擦脸,摸着好冰,可把我吓坏了!”
“可不是?昨儿个夜里,一道雷劈下来,屋子里的油灯突然就没了。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竟然发现陛下睁着眼睛......”
“真的假的?”
“多说是看错了。等我点上油灯,回头去看,却是闭着的。”
“唉!若非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还以为陛下......”
“原本以为在筑心殿当差是件美事,如今却觉得,还不如在尚衣局待着呢。”
宫人们见四下无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内殿,躺在床上老态龙钟的景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毒素侵蚀大脑之后,他的视线就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即便殿内点了无数盏灯,他都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萧让。”他沙哑的唤了一声。
一道黑影悄然落下,来到龙榻边。
“他还是不肯点头么?”景帝问道。
萧让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沉默,即代表了默认。
景帝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怨朕,都怨朕!朕不该疑姜家,不该灭姜家全族,更不该将他的母亲弃于冷宫中不闻不问......”
“他不原谅朕,是朕活该。”景帝忏悔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替朕带句话给他......即便他不想要朕给的东西,那就让他自个儿去争取!这北冥的江山,再怎么样都不能落到晋王的手里。”景帝说着,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同于之前的咳血,这次喷了好大一口出来。
外间的宫人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吓得不行,还以为闹鬼了呢。直到景帝哼哼出声,他们才忙不迭的进去,跪在一侧听候差遣。
“传文武百官。”景帝吐完血之后,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似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宫人们不敢耽搁,立马通报给了御林军。御林军又给飞快的出宫,禀报了晋王。
晋王心知不妙,赶紧派人去各位大臣家中传话,急急地朝着皇宫赶了过去。待一众皇子文武官员以及后宫妃嫔赶到筑心殿时,景帝已经在宫人的伺候下更换了寝衣,靠坐在了榻上。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齐下跪。
景帝抬了抬手,好一会儿才让他们平身。
“萧让。”景帝气息微弱,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由萧让代劳转达他的意思。
萧让上前一步,说道:“圣上深感大限将至,然西戎边陲蠢蠢欲动,西岭关告急。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请各位大人在此做个见证,诸位王爷谁能解西岭关之难,谁便是下一任的君主......”
“萧让,父皇当真是这个意思?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信王看了看晋王的脸色,似有不快,于是站出来大声呵斥道。
众位大臣看了信王一眼,就跟看傻子似的。
晋王都没开口,你就在这儿强出头!
树大招风啊,殿下!
果然,下一瞬,景帝凌厉的眼神就朝着信王射了过来。景帝抬了抬手指,立马就有人冲上前来把信王拖了下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唔唔唔......”信王还想叫嚣呢,直接被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拖出了殿外。
这一幕落在晋王的眼中,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便是神出鬼没的羽林卫!
之前,他还在为能够掌控皇宫而沾沾自喜,殊不知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一直觉得忽略了些什么,却一时没想起来。如今,他算是知道了!
羽林卫!
自景帝被软禁,他们就没出现过!
难怪,他的父皇被困宫中,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难怪,他撤换了筑心殿里里外外的宫人,萧让都没吭一声!
这世上,就没有羽林卫进不去的地方!
他所谓的掌控,不过是表面上看着像那么回事罢了。暗地里,还不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晋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拳头捏的死紧。
没了信王捣乱,萧让接着往下宣布道:“另有一事,圣上一直心怀愧疚,便是当年被奸人蒙蔽,误杀了姜氏满门。后经核实,姜氏一族谋逆造反乃虚乌有。废后姜氏素有贤名,却蒙冤惨死,圣上思念发妻,欲恢复姜氏元后之名分,追封其为嘉敏文德皇后。”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人不禁看向跪在最外侧的齐王。
近来,有孩童在街头巷尾传唱一首童谣,大致的意思就是,当年姜氏一族遭人陷害,导致姜皇后被废。姜皇后被打入冷宫之时,早就身怀六甲。只是,帝后失和,姜皇后便隐瞒了这一消息。冷宫起火那日,便是姜皇后产子之时。
这童谣好些人都听过,当时只当做是笑话,根本没在意。可如今,景帝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岂不正好跟那首童谣对上?
联想起那一晚,另外一位妃子也产下一子,却无缘无故的消失在后宫。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前后这么一捋,事情的真相便浮出水面。
齐王,极有可能真的是废后姜氏之子!
而今,景帝恢复了姜氏的皇后身份,也就意味着,齐王的身份也要变一变,成了北冥王朝唯一的嫡出皇子!
“陛下!”跪在最前面的几位阁老听闻此事,一个个变了脸色,齐齐的看向榻上的景帝,似乎是想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
景帝缓缓地点了点头,生硬的挤出几个字来。“文相,你来拟旨。”
文丞相乃是三朝元老,是景帝的心腹。见景帝都开了口,不再有任何疑问,于是站起身来,来到一侧的案几旁,吩咐宫女研磨,而后提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他有三元及第之才,写起文章来自然不在话下。片刻之后,追封姜氏的旨意便一气呵成,呈现在了景帝的面前。
“萧让。”景帝凑近反复看了好几遍,而后再次开口唤道。
萧让像变戏法儿一样,从床榻的顶上取下一个方形的盒子。
看到那方形的盒子,晋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寻找多时的玉玺,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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