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奴的贴身丫鬟就是最有力的证人,她走到堂上,陈述哭泣,好不伤心。
都令问道:“你说那位姬妾去了正房,少夫人对她说了什么?”
丫头一手指着魏宛姣,大声道:“少夫人打了我家主子一耳光,然后威胁我家主子说,‘看好你那肚子,别高兴得太早’,一定是少夫人怕我家主子生了哥儿,威胁到她的地位,害了我主子性命,求大老爷做主啊!”
“扯你娘的淡!你一个……”魏宛姣气得嘴巴直哆嗦。
禾草心道,再让这妮子说下去了不得,于是忙抢先一步截住她的话:“大人,可否容妾身说一句?”
“堂下是?”都令问道。
秦夕儿轻笑道:“都令不知,这位妇人不过是魏家的姨娘。”
这个世道都是以身份看人的,果不其然,那都令听说禾草只是一个妾,脸上隐有轻蔑不快之色。
魏秋起身,向上抱拳:“大人,姨娘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早已不是奴籍,且甚得我魏家人敬重,我们称她一声‘姨娘’并不是对她身份的称呼,而是爱她,敬她。”
魏宛姣适时上前:“不错,姨娘和我魏家人是一样的,在城西还经营一家叫‘禾绣’的铺子,绣图的手艺在京都也是榜上有名的。”
禾绣庄?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他家后院挂的几幅诗画图都是在那家绣的,他甚是喜爱。一张绣图,居然可以呈现出精美和质朴两种调性,十分难得,想不到出自这个小妇人之手。
“夫人刚才有话说,但讲无妨。”
秦夕儿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女人的嘴头子有多厉害,她是领教过的。
禾草朝上福了福身子,对着那个丫头缓缓开口:“小丫头,你看我,我来问你几句话儿。你说我家姐儿打了你主子,姣姐儿是正头娘子,你主子只是一个姬妾,她能否训斥?”
那丫头怔了怔,然后点头。
禾草又道:“正头娘子训斥姬妾,是上对下的规训,不论合不合理,这个话儿,你都不该拿出来说,比如你,若在秦府做错了事,主子们还不能说你了?”
那丫头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这位娘子说话轻轻的,却让她不能反驳。
“既然说到犯错,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家主子受了一巴掌,总有个原因不是,你告诉我,她做了什么事情?”
那丫头低着头,缩着肩膀,不吭声。
当时房中只有爱奴主仆和魏宛姣,秦家其他人并不知具体对话内容。
秦夕儿眼见势头不对,想要岔开话,不想禾草早看出她的打算,抢先一步说道:“小丫头,在公堂上,可不能撒谎,不然要打板子的哩!大老爷在上面坐着,谁也保不了你。”
那丫头抬头觑了一眼衙役手中的长棍,又看了眼正上方坐着的大人,浑身一抖,支支吾吾:“我家主子说……少夫人这副样子,大爷连兴都提不起来,还不如他自己弄……”
秦逸气了个仰倒,这说的什么浑话。
魏家这边,魏贺年本来一直忍着,这话一出,再也忍不住,她的女儿,岂容人这般对待,大喝道:“秦家小儿,你欺人太甚!你若瞧她不上,将她归还我魏家,何故这般糟践!”
娄氏拿帕子拭泪,再怎么恨,魏宛姣也是自己的骨肉,从前那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是受的什么罪嚛!
“世伯不要听这丫头胡言乱语,绝无此事!”
秦逸说完又觉得不对,不该是他们兴师问罪么?怎么反过来了。
“既然秦家郎君说这丫头胡言乱语,那么,我们姐儿说的那句,‘看好你那肚子,别高兴得太早’想必也不能当真。”
秦逸看着禾草眯了眯眼,好个小妇人,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魏宛姣狠狠点了点头,魏秋则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番对答下来,都令直呼有理。
秦夕儿屏住一口气,把话头转回,不可再被牵着走了:“先前的事不说,这爱奴去了魏宛姣的房中,人却死了,这个就是事实,你们魏家无法无天!我定会将此事告知大皇子,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脱罪!”
“不错,一尸两命,断人子嗣,手段何其歹毒,就算你们魏家权势再大,我就不信,这世道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秦逸帮腔。
兄妹俩人一唱一和,直接盖棺定论,把魏家的罪名坐实。
魏家这边所有人都拿眼看着禾草。
禾草只要一开口,秦夕儿眉头压都压不住,恨得牙直咬,能不能把这女人叉出去。
“有罪,该认一定认,我们魏家从来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子民,上奉天子,下承百姓,我虽一妇人,也是知道这个理儿。可若不是我们的问题,那是万万不能认的。”
禾草又朝堂上的都令福拜,声音清亮。
“大人,我在乡下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京都城是北楚国最公正严明之地,不仅府衙执案公正,皇城脚下还有鸣冤鼓,只要是北楚子民皆可击鼓鸣冤,刚才秦家大姐儿说向大皇子上报,我们魏家是不怕的!我们亦可击鼓直达天听,让陛下为我们做主!”
若不是秦家人在场,都令胡禄都要替这个小妇人拍手叫好了,你秦家搬出大皇子,人家直接请出一尊大佛压你,这脑子太灵光了!
秦家人被噎得面色涨红,他们本想借机打压魏家,先在府衙闹一场,也好探探魏家人在此事上的软硬,然后再由大皇子告知于陛下,到时候,魏家就被动了。
若魏家直接谒见陛下,可就不一样了,魏泽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爱臣,是一把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的镇国宝刀。
“都说眼见为实,你们可有见到我家姐儿推那个姬妾?或是害她惨死?并无,全是靠猜测,就这样硬生生断定她杀了人,未免太过草率,也实在让人心寒……”
禾草的这句话,让魏宛姣红了眼,想起在秦府所受的委屈。
她怀孕期间,武氏这个婆婆罚她立规矩,一站就是两个时辰,不让她休息片刻,武氏言语上不责骂她,但做出来的事情却淬着剧毒。
而她从前的好姐妹,秦夕儿,当着她的面总是笑,背地里使绊子,下人们多半是受了她的教唆,对她这个少夫人敷衍不敬。
她的丈夫,这个她放弃一切追随的男人,见她没有利用价值,弃如敝屣,更甚至对她大打出手。
到底是郎心还是狼心?!
秦逸见魏宛姣黄恹恹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闭嘴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一道苍沉的声音响起:“你们魏府眼中未免太没人,正经主子不发话,让一个庶民在这里主张,魏府的家教不过如此!”
众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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