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殿上鸦雀无声,朝会议事的重点已经从绥庆道的灾情变成了江堤修缮,气氛凝重了许多。
有些聪明人已经有预感,今日朝会怕是要闹出点动静来。
一直未曾的开口的齐王终于站了出来,露出一抹凝重的语气:
“罗大人问得好啊,绥澜江确实是去年刚刚修缮过的,前前后后从户部要走了三百多万两白银,陛下也曾多次关心江堤的修缮情况。
当时似乎是工部左侍郎杨仁清杨大人亲自去绥庆道督办的吧?我记得回京的时候杨大人拍着胸口向陛下保证,绥澜江大堤可以挡住百年一遇的洪水。
莫非此次洪水就是传说中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
齐王略带玩味的口吻让太子与司马羡脸皮僵硬,刚刚司马羡还说灾情并不严重,是小问题,现在又成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岂非自相矛盾?
“杨大人,出来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皇帝的语气听起来比刚才要平静了些,但一些人已经嗅出了陛下在动怒的边缘。
身穿官袍的工部左侍郎杨仁清慌慌张张地行出了班列:
“陛下,微臣,微臣不知道江岸大堤为何会决口啊,或许,或许是今年洪水太大?”
尘尧眉头微皱,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尘洛熙冷着脸问道:
“杨大人,绥澜江大堤可是你督工建造的,前前后后耗时两年,花了朝廷三百多万两银子,刚修好半年就垮了。
你一句不知道,就想应付陛下?那工部侍郎这个位子也太好做了吧!”
“扑通!”
杨仁清扭头就往地上一跪:
“微臣确实不知啊,当时大堤刚修好的时候好好的,堤岸坚固、未曾见洪水蔓延,微臣还带着修岸的官员亲自沿着堤岸巡视过一圈,绝无任何错漏之处,怎料今年就被冲垮了。
请陛下明察!”
尘洛昭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影,站出来打圆场道:
“陛下,杨大人毕竟是京官,绥庆道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或许是底下的人疏于治理、泥水堵塞、河道淤积,这才导致大堤被洪水冲毁,也不能全怪杨大人。
杨大人平日里办事还算得力,儿臣相信当初修堤时杨大人一定尽心尽力。”
“太子殿下。”
尘洛熙面无表情地说道:
“尽心尽力这四个字怕是谈不上吧?那可是三百多万两白银,就算直接把白银堆在绥澜江两岸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洪水冲垮吧?
这银子花的,怕是有些冤,真不知道三百多万两白银都花在哪儿了。”
“你……”
“行了,都别争了!”
太子刚要在反驳几句,却被皇帝的冷喝声给打断了。
跪在地上的杨仁清心头一颤,皇帝陛下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
“杨大人,把头抬起来!看着朕!”
杨仁清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不敢与皇帝对视,眼神一直在躲躲闪闪,额头上冷汗直冒。
“告诉朕,三百多万两白银都用于修缮河堤了吗?还是说有一部分进了你杨大人的口袋?”
“陛下,微臣冤枉啊!”
“砰砰!”
杨仁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哀嚎道:
“修缮绥澜江大堤事关两岸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乃是近两年国内最大的一项水利工程,就算给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侵吞修堤银两啊!
微臣冤枉,请陛下明察!”
杨仁清将脑袋死死伏在地上,语气中满是惶恐与不安,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明察?”
尘尧陡然喝道:
“三百多万两就修出这么个东西,真还需要明察什么?就算白银全部都用来修筑江堤,你杨仁清也是办事不力,废物一个!”
杨仁清无话可辩,面色悲戚地重重磕头:
“是微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众人心头一颤,此刻也没人敢替杨仁清求情了,皇帝语气中的怒意越发浓厚。确实,就算这家伙一两银子没贪,这个大堤修得也如同儿戏。
“请父皇息怒,气坏了龙体臣等岂能心安?”
最后开口说话的竟然还是尘洛熙:
“刚刚太子殿下不是说要派人去绥庆道查查,灾情到底有多严重吗?儿臣觉着正好可以顺带着查查去年修缮江堤一案,到底有没有人从中贪污国库银两。
若真有人贪墨了修堤银两,导致大堤根基不稳,那此次江口决堤就不是天灾了,而是人祸,应当严惩!”
杨仁清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嗯,齐王说得有理。”
尘尧瞪了跪在地上的杨仁清一眼:“都说,该派哪位大人去绥庆道查案。”
“父皇!”
尘洛熙顺势说道:
“儿臣觉得刑部侍郎蔡象枢蔡大人堪当此任,之前京城多次大案要案都是蔡大人办的,差事都办得很好。”
“唔,朕差点忘了。”
尘尧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蔡爱卿在吗?”
“微臣在!”
“此案就交给你去查了,尽快启程去绥庆道,将前两年大堤修缮的情况与此次灾情的严重程度给朕查得明明白白!”
“微臣遵旨!”
长了一张国字脸的蔡象枢迈出班列,面无表情,很多人的眉头都是一皱。这位刑部侍郎可不好相处啊,一直秉公执法,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次绥庆道怕是要热闹了。
“父皇,这两桩案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完的,咱们也不能干等着。”
尘洛熙轻声道:
“眼下绥庆道百姓受灾是实情,不管是大是小,肯定有不少百姓无家可归,农田荒芜,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让户部拨款,筹备赈灾事宜?”
“嗯,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
尘尧转头看向钟勉:
“钟尚书,户部先拨款五十万两白银送往绥庆道吧,指派得力官员去主持赈灾事宜。”
“那个,这个……”
钟勉满脸尴尬地站了出来:“陛下,户部一时间恐怕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什么?”
尘尧有些愕然:“怎么可能,国库里连五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群臣也目瞪口呆,没听说国库空虚啊,怎会没有银子?
“钟大人,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尘洛熙嘴角微微上扬,用一种满带质疑的语气问道:
“这两年国内没有发生过大的天灾,六镇十四道大多都风调雨顺、又没有战火蔓延,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户部的银子都哪去了!”
齐王的一句冷喝让满殿大臣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管着钱袋子的户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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