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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明暗斗


中年男子听罢,脸色瞬间阴郁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陆槐,以及一旁忙着窃笑的谢子俊等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其他富商见状,也一脸不愉地跟着离开。

吴明府这段日子在这些人的面前作低服小,何曾这般强硬过?当即不掩笑意,带着陆槐继续往里走。

葛县丞也暗自庆幸他们请了陆槐来镇场子,都说背后有人好办事,若是平时这些人少不得要说几句酸话,讽刺几声才罢休。

陆槐跟着吴明府往发现金丝楠的河道走去,吴明府见庄青如等人一步不落地跟在他们身后,嘴巴微张,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和方才的剑拔弩张不同,金丝楠发现之地一片热火朝天,不少差役沿着河道挖掘清淤,挑走一筐又一筐河泥。

而在不远处,几个工匠围着几节破损的木头敲敲打打,嘴里不时发出惊叹。

吴明府对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们带到那些工匠的面前。

见有人靠近,几个工匠连忙让出地方,其中一个不修边幅的老丈道:“吴明府,您快来瞧,这块乌木端的是好看!纹理仿若神女飞天。”

吴明府哪里能看懂这些,他冲几个人抱了抱拳,又将陆槐和游璟介绍一遍,言明此后这里由他们掌管。

原本高兴的老丈顿时变了脸色,沉声道:“吴明府,之前说好叫我等鉴别这些乌木,怎么现在又换了人?”

吴明府连忙解释,“并非撵你们走,只是陆明府乃是新津县新任县令,管理此地也是应该的,况且诸位都是蜀地乃至天下最好的木匠,怎会换人?”

那老丈脸色神色好看了些,“既然吴明府都这么说老夫自然信的。”他看了一眼陆槐道:“老夫不管你们如何争论,但现在谁也不能把老夫从这里弄走!”

其他人见状,连忙附和道:“就是,我们不走!”

“不走!不走!”

陆槐闻言挑了挑眉,假装没有看出老丈眼里的不信任。

庄青如和临欢则悄悄上前一步,四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向那些黑漆漆的木头。

这些木头在水里埋藏了几百上千年,外表像是糊了一层黑泥似的,散发着浓浓的腥味儿,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打开其中一根木头来看,便能发现里面那泛着金色丝线的纹路,阳光闪过,角度变化,金丝也跟着变化无穷,好似山水画卷,又像是人物列传。

“庄姐姐,你看!这一片竟像是一副百鸟朝凤图!”临欢拉了拉庄青如的衣袖,指着一块木头道:“还有这一片,像是万里山河图。”

庄青如扭头一看,沉吟道:“我瞧着倒像是祈雨图。”

临欢便转了个角度,惊叹道:“还真是,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喜欢看这样的画儿,每次看都不一样。”

庄青如想到这个小娘子说过“家里”有一间金丝楠制成了暖阁,不由地感叹一句皇家之奢靡。

那边的陆槐等人没有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安抚好那几个木匠之后,又在吴明府的介绍下四处查看了起来,当然也收到了不少人怀疑的眼光。

吴明府尴尬地解释道:“这些都是某派人请来的木匠,他们大多在民间有不小的声望,脾气古怪了些,还请两位莫要见怪。”

陆槐不甚在意道:“不妨事,匠人大多心思纯净,只想着做好份内之事,他们都是你的人吗?”

他记得吴明府说过要以匠人手艺决定这些乌木的归属之事。

“自然不是。”吴明府摇摇头,“他们有的人是某请来鉴别金丝楠的,有的人则是贵人们带来的,这些人却是心思纯粹,这段时间几乎都吃住在这里,就等着差役将金丝楠挖出来后能看第一眼。”

其实吴明府说的还是含蓄了些,这些木匠对好木极为痴迷,常常为了一块木料而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在旁人眼里看不出区别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便是龙胆纹、水波纹、火焰纹等等,从金丝纹路到形成年限,说起来头头是道。

吴明府对此颇为倾佩,“某虽不懂,但也为他们的赤子之心而感动。”

实际上大多工匠极为纯粹,只为自己眼里的“宝物”而动心,什么利益牵扯,明争暗斗都与他们无关。

“你说你已经寻好了参与竞艺的木匠,不知他是谁?”陆槐又问道:“不是不信你,只想着能否先见一见。”

“这…… ”吴明府略微迟疑,“他就在这里,见一面也使的!只是此人脾气古怪,性格孤僻……”

剩下的话,无需吴明府多说,陆槐心知肚明,“无妨,只要他有真本事,某不会怪罪他。”

“那好。”吴明府咬咬牙,道:“几位请这边走,某这便带你们去见他。”

吴明府带着陆槐几人顶着各种异样的视线,很快来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帐篷前,还没说话里面便传来一阵咆哮,“都让开,我要回去!”

“马巧手!吴明府说了你不能离开这里!”

吴明府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解释道:“这是某素日歇息的地方,马巧手来此地后便给他住了。”

陆槐没有丝毫意外,来时他们见到了不少精美的帐篷,而一个县令住的帐篷竟然比那些仆人侍卫还要破败,可以想象县衙穷到了什么地步。

而庄青如和临欢在听到这个声音后,觉得有些耳熟,后者更是灵光一闪,“不会是那个人吧?”

庄青如还没问他是谁,便瞧见缝了好几个补丁的帐门被人从里面掀开,走出了一个邋遢的身影。

她定睛一瞧,好家伙,可不就是熟人吗?

来人正是那位脾气火爆的老木匠。

马大壮一出来便见外面堵着好几个人,不由地心生烦躁,他越过陆槐等人,冲吴明府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回去了,家里的鸡鸭还要我去喂养。”

吴明府连忙拉住他,嘴里喊着祖宗,“马郎君马巧手,你就莫要给某添乱了!你家里某派人去照看了,后日便是竞艺的日子,你且放宽心等着便是。”

马大壮冷哼一声,“竞艺竞艺,就知道竞艺!你当真以为夺得魁首便可留下这些好东西?他们这些贵人都是无耻失信之徒,你千方百计阻扰他们,不记恨你也就罢了,还指望他们能信守承诺?”

“慎言,慎言!”吴明府就差捂住他的嘴了,“你安心做好你的事便是,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只管做东西赢得魁首,剩下的某来处理。”

“我却不敢如此肯定。”马大壮似乎被说服了,冷笑道:“看在你一心为百姓的份上,我愿意出手相助,但我也说过天下之大,有本事的人不知凡几,你莫要抱希望。”

“晓得晓得。”吴明府近乎卑微道:“你只管尽力便是。”

“对了,你之前说这次同台竞技的,有个叫曹德的人,号称是鲁班大师的弟子,捏可确定?”马大壮又道:“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此人,莫不是逃跑了罢?”

“怎会?”吴明府道:“他是魏思敬魏郎君重金请来的匠人,平时很少出门,你自然见不到,方才某还同他打过照面。”

“那就好。”马大壮的眼中闪过讥诮,“鲁班大师若是知晓自己的名号被如此滥用,只怕是死不瞑目。”

说完,他不等几人回答,丢下一句,“莫要烦我!”扭头钻进了帐篷里。

吴明府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同陆槐解释,“此人名叫马大壮,是个老木匠,年轻时遇到了糟心的事儿,脾气变得任性肆意,但本事是有的。”

庄青如便道:“之前我们遇见过他,还从他手里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吴明府笑笑,“他做的东西确实精巧,在新津很受孩童们喜爱,这次请他出手,也是想着让他以巧取胜。”

游璟问道:“你既说了他的手艺很受孩童喜爱,可贵人们好东西见多了,投机取巧未必能入贵人的眼,吴明府是下了招险棋。”

“哎,若是能有其他法子,某也不用请他出面。”吴明府听罢,苦笑道:“咱们新津县都是穷苦人,稍微有些本事的都去了外地,留下的不过都是养家糊口的手艺罢了,马大壮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木匠了。”

陆槐又问,“你请他出手是答应了他甚条件?”

“并没有甚紧要的条件。”吴明府道:“实不相瞒,某与他相识多年,尚有几分交情在,他也是性情中人,原不肯出面,是某亲自去请他,求他为新津出份力,他这才答应帮忙。”

吴明府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结,又道:“后日便是竞艺的日子,某已经准备好了帐篷,怕是要委屈几位在这里歇息两晚了,不如暂且去休息一下?”

陆槐的眸子闪了闪,拱了拱手道:“多谢吴明府。”

“哪里哪里,都是某应该做的。”吴明府客套几句,转身吩咐葛县丞将他们带去休息。

等几人离开后,他转身进了马大壮呆着的帐篷里。

葛县丞将他们带到一处帐篷里便离开了。

临欢看着很明显是刚刚搭起来的帐篷,歪着脑袋,问了声,“就一个?”

陆槐蹙眉,下意识道:“陆伯……算了,这帐篷你们住便是,我和游璟另寻他处。”

虽说他们现在都是男子装扮,可到底男女有别,讲究些还是有必要的。

不知何时现身的寇召突然开口道:“方才我在外头瞧见有商人运了好些东西叫卖,应当能买到帐篷。”

“难怪吴明府如论如何也要将金丝楠留在新津。”游璟幽幽道:“这才几日功夫,这里商贩都已经做起生意来了。”

庄青如沉默片刻,突然拍了个响亮的巴掌,“对啊,这里有这么多人,想来也有人会生病,若是弄些药材来卖定能大赚一笔!”

众人:“…… ”

他们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娘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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