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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傍晚,残阳如血。
徐平蹲在烤架旁,熟练的翻转着上面的野兔,转动之余,偶尔也会瞥向一旁静立的姜云裳。
烤架下,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跳跃的火苗肆意炙烤着野兔。徐平手中的树枝不时的拨弄一下炭火,火势也更为均匀。
许久过去,野兔被烤得金黄,滋滋地冒着油花,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阵带着香气的烟雾。
见状,徐平从怀中掏出布袋,轻轻抖动一番,些许香料均匀地撒在肉上。瞬间,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引得随行的玄甲卫纷纷侧目。
看着兔肉,张掖忍不住吞咽口水。“世子这手艺,绝啊!”
“少不了你的份!”徐平白了他一眼。
又过去半炷香,兔肉烤好。徐平将之取下,用匕首切下一块。“尝尝。”
野兔表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香料的味道完美地融入到了肉里。姜云裳接过,轻咬了小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尚可。”
“瞧你这样子!”徐平切下一块,又递给了身旁的张掖。
“这一口绝了!”张掖口水直流。
“那是自然!”言罢,他自己也切下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此次联姻,不知梁国作何期许?”
听闻此言,姜云裳双手交叠于身前,漫不经心地回道:“既是两国邦议,那自有外交的规矩,徐将军当早已知晓,又何必诸多试探?”
“谈不上,也没有这个必要。”徐平眼神微凝,看着烤架上的火苗,“初到京城,公主可还习惯?”
姜云裳将手中兔肉放下,眼神倒是愈发的平淡。“不过是换一座囚牢,有何习惯不习惯。云裳猜不透将军的深意,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徐平将炭火拨散,而后翻弄这周围的泥土。几息之后,他抬头看着远处。“没有什么猜不透的。
你与梁宣帝乃一母同胞,多年以来,你二人兄妹情深,他的崩逝,对你打击不小。
公主殿下,你或许可以考虑跟徐某合作。”
“其为恶虎,安知汝非豺狼?”姜云裳将头微微一偏,目光不由的看向远处。
“说得好!”徐平放下手中兔肉。“公主倒是通透。不过,当此风云变幻之时,你恐怕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姜云裳轻轻一笑,笑声中却没有多少温度。“徐将军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却不知贵国皇帝知道了,会作何感想?我又为何要信你?”
徐平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在苦难中学会坚强,又在安逸中变得脆弱。妄想追逐希望,却总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想用面具来伪装自己?呵呵,不过是枷锁罢了。
公主殿下,徐某可不是你的敌人。”
“有些道理。与虎谋皮,让自己不会沦为玩物是吗?”姜云裳亦是站起身来。“只不过,将军又怎知我会在意这些?”
徐平嘴角微微上扬。“各取所需,等价交换。”
望着天边的残阳,姜云裳眼神逐渐有些迷离。“就怕你高估了自己。”
“你会想通的,徐某拭目以待。”言罢,徐平转身继续摆弄烤架上的野兔,不再言语。
见状,姜云裳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却吹不走心头的阴霾。
从一位身份显赫且容貌冠绝天下的梁国公主,沦为利益交换的工具,沦为皇权旁落后的新贵玩物,她能甘心才有鬼了。
对此,徐平很有自信。
就陆铮的策略而言,姜云裳是梁宣帝亲妹,得到她,在大梁的图谋会顺利很多。倘若需要拉大旗,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头衔更完美。待日后需要除掉顾应痕之时,此女更可以成为他的断魂刀。
烤架下的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天色也已黑透。徐平将炭火拨弄了一番,随之站起身来。“张掖,收拾下,回府。”
一晃几日过去,自郊外一行,徐平与姜云裳再无任何交流。偶尔在府中相遇,也不过各自点头示礼。
对于大梁使团而言,隆圣帝迟迟不予召见,让他们心急如焚。无论天政府还是邦政司,这些日子周信全都跑了个遍。张启圣拒不接待,鲁尚文告病在家。
无奈之下,周信只能找到徐平。
对于皇帝拖着他们不见,徐平也思考过多次。具体未明,反正老毕登准没安好心。
王府书房内,周信将徐平递过去的茶杯缓缓推开。“徐将军,劳烦您入宫一趟吧。
我等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两国邦交能友好共进。贵国皇帝陛下就算偶染风寒,这已经数日过去,也当无恙了吧。”
听闻此言,徐平自饮一杯,手指不停敲打着台面。
见其没有反应,周信眉头微皱,而后从袖袍内掏出一叠银票。“周某自知将军军务繁忙,还请帮扶拂一二。”
接过银票,徐平随意的翻看了一会。五万两银票,其人倒是大方得很。“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也就意思意思,还请徐将军笑纳。”言罢,周信抬手以礼。
徐平将银票推回,而后笑道:“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大人这是想让徐某犯错啊。”
“徐将军哪里话。一点小意思,给下面弟兄们喝杯水酒。”见对方不买账,周信只得再掏出几张银票。“依周某看,靖北王府虽华贵非凡,却少些绿植点缀。
此次前来贵国出使,多有叨扰。素闻贵国花草奇艳,周某本欲采购些许,以还将军款待之情。
奈何初来乍到,对神京知之不详。不如将军由代劳,也算周某略表心意。”话到此处,周信将手中银票连同徐平推回的那些再次推了过去。
“周大人可真会说话。”言罢,徐平站起身来。“在府中稍候吧。徐某擅棋,恰逢此刻技痒,正欲入宫找陛下切磋一二。”
见状,周信亦是缓缓起身。“那周某就祝将军旗开得胜了。”
离开王府,徐平却并未入宫,反而在大街上逛了起来。
“徐木头?”司徒娴韵的车驾正巧于此间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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