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沉着脸道:“别说了!”停顿片刻道,“中林在金融办应该接触过类似情况,你说说。”
楚中林道:“企业通过改制转移、悬空债务,近几年屡有发生,坦率讲如果银行格式合同里没有明确规定,无法通过法律程序维权,也就是说的确存在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上的漏洞,目前各大银行正着手完善,但之前贷款合同已是既定事实,不能弥补。”
“银行只能吃哑巴亏?”方晟问。
“短期来说银行要承受不良贷款损失和核销压力,长期而言由于地区系统性失信,银行会有针对性地收缩贷款投放,压降贷款规模,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得不到银行支持,规模扩大受限、资金流转困难,负面影响是缓慢而长久的,”楚中林道,“以黄桐镇为例,去年下半年起各大银行不约而同采取紧缩银根的措施——我怀疑它们内部有个黑名单或违约名单,贷款余额陡降一点九个亿,今年初仍无起色,书记镇长都坐不住了,跑人行,跑金融办,请县领导出面协调,据说还承诺重新认定改制企业债务问题。”
方晟道:“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明明跟人家借的钱,使个花招就能赖掉不还。”
楚中林笑道:“但三滩拖配的情况与黄桐镇那些企业又有所不同,它是三滩镇信用社的贷款。”
“喔——”
方晟立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信用社是地方性金融机构,对县镇两级依赖程度更高,且不像工农中建等国有银行层层叠架到总行,上面没爹没娘,说话也没各大银行硬气,在处理因改制逃避债务方面相对弱势。
“一碗水要端平,”方晟道,“除了信用社,三滩镇只有农行和工行两个储蓄网点,贷款权全部上收到县行,因此发展经济离不开信用社支持,否则把人家搞急了,撤销信用社行不行?到时借点小钱都得跑兴灶镇,吃亏的还是我们,对不对?我不同意以逃避债务为目的的改制方案!”
秦副镇长道:“不过两千七百万债务对一个企业来说负担未免重了点,之前谈过几个投资商,都对庞大的债务望而却步。”
“可以跟信用社谈,在明确承认债务前提下采取灵活的措施,比如减息、免息,再比如制定分期偿还协议,打包处置,还有债转股方式,总之拖配厂不能垮,垮掉两败俱伤,只有形成共识大家才能坐到一起谈。”
楚中林正待说话,手机响了,接听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下午县信用联社分管信贷的副主任到拖配厂讨论改制方案。”
“幸好我们已经统一了思想,”方晟道,“秦镇长出面接待一下,表明镇里的态度,也请他们理解我们的苦衷,双方各退一步,确保拖配厂生产经营步入正常轨道。”
两人离开办公室后,方晟陷入沉思。随着村镇企业改制进入深水区,之前认为已经解决的问题逐步暴露,而且又产生了新矛盾,此外还有没预计到的历史遗留问题,都对深化改制进程产生负面影响。如改制前停薪留职干部的补偿问题;职工安置费或经济补偿金无法到位问题;分流人员社会化管理问题;改制后土地房产过户问题;退养、工伤等费用列支和保险问题等等。
有些问题实质涉及到体制本身不完善,不是县镇两级能解决,而到了省市层面却不可能针对某个具体问题作出决策,防止引起面上的不平衡,因此只能一拖再拖,形成历史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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