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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在赵江南收到了计划成功的消息之时,他似乎被喜悦、悸动和温暖包围了,他坐立不安、手舞足蹈,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浑然忘却了他的倦意。

他想到夏云,若不是这个女人的辅佐,他不可能一步登天。想到夏云的同时,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她的眼、她的嘴唇、她的双脚、她的肚脐……

但在瞬间,快感就被那里的痛感占据了,他感到那里仿佛长出了铁丝,铁丝的身上爬满蠕虫,在他的皮肉上摩擦打滚,他痛苦地趴在地上。

几个小时后,他被送进了人民医院那张被宋学津躺过的床上。五六个医生围在赵江南的下体前摄影,之后一个对他说:“赵先生,你的外生殖器有了下疳,就是一种浸润性丘疹或结节,边界清楚,表面糜烂,触之坚实你的泌尿系统也很不乐观,你身上的也不是脓疮,很有可能是斑疹。我们正在化验你身体内的淋病双球菌,梅毒螺旋体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说完这些,医生望向他的眼睛,那是一个充满疑惑与绝望的眼神,“赵先生,这些病您大概率是已经到中晚期了,由于医疗的落后,我们只有尽力保障您没有生命危险了。您可以回忆一下您是否有不洁的性行为,或者是有与性病患者共用毛巾的习惯。”

赵江南像马一样跳了起来。强忍疼痛,穿上衣服。医生们见状大喊:“赵先生,您要积极配合我们的治疗,只有您积极地配合了我们的治疗才可能摆脱生命危险。”

他拦在赵江南的面前,赵江南却无视他的存在,将他推倒在地,朝外跑了出去。倒地的医生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来还不忘在他背后吆喝,可赵江南早已用尽全身力气跑了个无影无踪。

夏云此时已早早地把自己剥开,披上丝巾。她躺在床上,等待着她的英雄归来。而当她看到归来的是那个怒不可遏的赵江南时,她开始瑟缩起来,她把自己那个白皙的身体蜷成一团。

赵江南一个健步冲上去提起了她的身体,将她那个让自己曼妙体态变得若隐若现的丝巾撕了个粉碎丢在地上。他盯着夏云白皙的身体看去 他终于看到了她雪白肌肤的纹身下显露出来的几颗斑疹,他一把将夏云狠狠地推到了床上。

“梅毒!cnmb的!你有梅毒!你个混蛋贱货!”

“梅毒又怎么啦,”夏云爬了起来,“睡我的那个男的传给我的,你弄死他去!在这个狗日的社会里活着有什么意思,女人想搞我,男人想尚我,你说我还能有个什么活法,我要让这社会全都得梅毒,那又怎样,是你们乐意的,赵江南,你不用难受,在你杀人的时候我就去别人的被窝里。”

赵江南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狗日过的j,我c你祖宗,因为你这个贱人我他娘的杀了多少人,我他娘的杀了多少人啊,你数数,夏云,你他妈的是好样的,你把梅毒给我了!”

他解下皮带,疼痛让他丧失了最后一点生而为人的理智,他费尽浑身力气抽打到那个曾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身上。

夏云也悲壮地惨叫起来,当她适应疼痛后便放弃了悲壮的叫声,大喊:“赵江南,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的死活无所谓,你杀人被发现了,你只有去死!”

“日你祖宗的!”赵江南毫不费力地将腰带勒在她的脖子上,窒息的痛感让夏云用她洁白的双脚猛蹬起来。一团青紫在她的脸颊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蔓延开来。她仿佛有好多好多事想要控诉,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的头歪了下去,她已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那天夜里,夏云的亡灵见到了肖未晞梦游症的复发后,游走的意识。那个为了保护她梦游时不受伤害。把自己弄得浑身淤青的夏云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那泉水般的眼泪已经让她无力抬起头来。那个黑暗恐怖的世界又一次变得平静。

“是谁杀害了你,赵江南吗?你现在怎么样了,你在哪里?”

夏云的亡魂爆发出了撕破喉咙的喊声:“不!不!对不起!对不起!你会恨死我的,你会恨死我的,我不要你对我好。黄沣敏是我害死的,郑湘是我害死的,宋学津也是我害的,张华也死了都是因为我!我他妈的是个混蛋,从小到大,从小到大没有谁愿意把我当作人。为什么,为什么,这辈子我就没有拥有好运的资格,我嫉妒透了,我恨透了,我只是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快乐和幸福,为什么这个社会要这样对我!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肖未晞俯下身去拥抱了夏云的亡灵,这是十几年来她们唯一的一次拥抱。

“社会再怎么样混乱,我们都要活下去。”

没有人有权利选择死亡,亵渎生命就是亏欠上苍。

在肖未晞的怀里,夏云感到好受了许多,肢体的痛于是盖过了灵魂的痛让她虚弱起来,不断地缩小。她吃力地说着“肖未晞,这好黑,我好害怕;这好凉,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肖未晞,只能用言语慰藉她,她想抱着夏云到屋外光明的地方,可她发觉夏云的亡魂重如铅铁。在黑暗冰凉的地板上朝深渊下坠着,越发模糊,直至化为乌有。她痛苦迷惘却无济于事。

那天夜里,肖未晞在一片黑暗中哭了,她在黑暗中看见了无数个她自己。她的颓废、她的迷惘、她的恐慌、她的懒惰、她的苦闷、她的病痛都化为了她本体的样子,一切的一切在夏云亡魂瓦解的地方朝她纷至沓来。她奋力呼喊,拼死挣扎。那种种思绪无穷无尽,宛若飞虫,浮现又消散,消散又滋生。

肖未晞在禁锢的枷锁中疯狂地尖叫挣扎,她的声音吓呆了绑在她身边的袁派明和楚小斌。

“这是梦游!她梦游了!怎么办!”楚小斌满身冷汗。

赵江南雇佣的打手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嚼着脏字进到屋内。

“他妈的浑球!三更半夜地发什么疯!”那些人拽住肖未晞的头发大吼,这没有暂停肖未晞的挣扎。

“大哥,”楚小斌大喊,“她有梦游症,而且很严重,我求求你不要打她,你打我,你往我身上打,你这样她会死的!”

“梦游症?奶奶的,新鲜东西呀!我他娘的倒真他妈想看看她能怎么死!”

无论楚小斌和袁派明如何的哀求,那些打手们对肖未晞的兴趣只增不减,他们尝试着靠近她,尝试着吓醒她。他们的靠近更激起了肖未晞的愤怒,她往打手们的肚子上猛踹,直至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躲在后面按兵不动,畏葸不前,在一番简短的商榷后他们又呐喊着冲了上去,将她摁在地下。

“掰开!把她的眼睛给我掰开!什么鸟日的梦游,让我好好研究研究!”那挨踹的打手带着怒气在袁派明和楚小斌吼破嗓子的求饶之下掰开了肖未晞的眼睛。

在黑暗之中挣扎的肖未晞就瞬间看到了一道猩红色的光,那种光为她带来了迅速刺穿身体的疼痛。在最后,她感到了腿脚酥软到了无法支撑她躯体的程度,意识,杂乱的意识在瞬间回归她的脑仁。

她要故作镇定,这一刻她不能再选择脆弱,这将是她的余生,这将是她仪式般的生活。伴随着全身的痉挛,她用强大的意志在昏厥之中清醒。生命的责任让她有了反抗命运反抗病魔的坚强。

就这样,她以镇定的姿态站在了打手的面前,她以镇定的姿态站到了故事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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