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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宋学津可算是知道了一个啤酒瓶真的可以拿下他的半条性命。

就当他在晚风下乘凉安抚他悸动的灵魂之时,天空飞来的酒瓶降落在他的面颊之上,他的头骨硬生生地被挡在酒瓶前。

这一切完全让年轻的宋学津始料未及,这酒瓶中的酒水夹杂着他浓烈的血水散发出了一股阴冷的毒气,让他的魂灵逃出了空壳,像是被倒栽葱地扎进了河里。正当他回过神来,只看到两个拳头捅向他的心窝。之后一个膝盖往他的裤裆处砸了过去。他先意识到了眼球像弹珠一样飞到天空中去,碎在地上,淌出血来后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剧烈的痛觉,这种痛觉来自于空。

他失望地大叫起来,隐约之中他看到了叶大国和楚小斌的脸,他开始徒劳地挣扎起来,他要活着。楚小斌抡圆了拳头重击着他的后脑勺。这让宋学津觉察到自己头骨后面出现了裂纹,并且逐渐地与头骨前面的裂纹汇合在一起,他猛地咳嗽起来,把淤血吐了一地,他抱起头来,倒在地上不再挣扎了,拳头和大脚像雨点般地降落,落在他的身上,他感到了四周的雾气升腾起来,他像风一样可以飞到任何地方,他无暇再去提醒自己,是因为昨晚冒失地闯进凯思酒吧的事,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缘由,让现在的自己已然变成了一团带血的肉泥。

他看到了南极冰山之上查尔斯抱着奄奄一息的瓦格纳失声痛哭;他看到了年幼的肖未晞要挤进焚化炉前取母亲的骨灰时,被她父亲推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看到了他的母亲在揍完他之后,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边抽泣,边捶打着自己;他看到谭玉涵的母亲让大提琴发出了美妙的乐曲;他看到了袁派明牵着妹妹的手;他看到了一年前的他站在查尔斯身边自信地说:“生命是什么,生命可算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物体了。”

“操你们的祖宗!妈的!”一切幻影,随着一声怒吼浮现了,肖未晞来了,也是这一声怒吼暂停了雨点般的拳脚,让宋学津在空中飞舞的意识被猛地拉回他那血肉模糊的肉泥身体之中。“你们这群只会造毒品的狗屎!还自称什么他娘的玄武会,我真操你妈的恶心你们!”

“我日你妈的,死贱货!”宋学津听见了楚小斌抽打肖未晞脸的声音,很响,稍带回音。肖未晞为什么要来?垂死的宋学津关心起了这些事,简直滑稽。

肖未晞和楚小斌骂了几句后,就扭打在一起。他们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就连拳头击碎空气的声音也显得震耳欲聋,火焰和泡沫中的水城在这动荡的空气里变成了如此摇摇欲坠的城市。之后叶大国在他的面颊被猛甩一拳后,也加入了那场战斗,楚小斌本是能打过肖未晞的,但是他打不过不要命的肖未晞。

这时宋学津才意识到了,他不是一团离腐烂不远的肉块,而是一个实在的人。他感到他手臂上只剩骨头了,这也足够让他硬撑着身子往肖未晞的方向,他对于肖未晞仅存的人性指使着他靠近那个能瞬间把他变为粉磨的绞肉机中。上天眷顾着这个失败的科学家,当他肌肤快被撕裂,内脏像粪便一样流出之时,警笛响了。

拳影渐渐地散去了,这时肖未晞的面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嘴角到发丝都染上了污血,她露出了牙齿,除去,牙龈和口里的污血,她的牙齿是那样的洁白。她的笑容像是在夸耀自己如此的聪颖,同他一样,懂得在冒险之前报警。

这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凌晨两点二十分,肖未晞揭露了以叶大国,楚小斌和一群高等植物培养学家为首的水城玄武会制毒贩毒等一切罪行。这天夜里在睡梦中的叶大军先生也接到了被革职的消息,十一月二十七日的水城夜晚虽然不能避免漆黑,但是避免了雾。

玄武会和他们在凯思酒吧的闹剧,随着肖未晞的笑容永远地结束了。几个月后宋学津才知道袁派明和谭玉涵被肖未晞锁在了实验室里。

无垠的宇宙从不留意任何一只飞鸟,但任何一只飞鸟都向往无垠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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