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油盐不进,又懵懵懂懂,李青云不由故意语气一寒:“杀身灭族?莫非姑娘觉得,贫道没有这个能力?还是说,你觉得贫道不会杀人?”
石姑娘顿时脸色煞白,惊恐地通通后退,差点直接退到门槛上。
她甚至下意识,吹起一声口哨。
哨声飘出三清观,那如激流中大山的古老石龟顿时“呜”地大叫,要朝道山冲撞而来,救援少主。
“聒噪!”
脸色冷漠的上清灵宝教主,却是眉头一皱,挥袖朝外面随意一拂。
“呜……”那头巨大的石龟,发出悲鸣之声,犹如翻滚巨大磨盘,逆流摔飞出去,一退就是数百里。
宛如上清教主袖口下的蝼蚁。
返祖三段的造物又如何,若是李青云真要动手,不过弹指即灭。
“龟伯!”石姑娘听到石龟的悲鸣,又是惊怒,又是恐惧。
她这才陡然意识到,在两位三清道祖面前,她又岂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但她似有决断,猛地抬头,直视李青云玉清之身,倔强地说道:“石苇不敢违背祖训,教主若是要下手,那下手便是,我并不怕死!”
好一个倔强的小丫头!
李青云淡声说道:“你可想好了?你不怕死,也不为那陪伴许久的石龟着想吗,贫道一念落下,那造物便要化为齑粉!”
此时虽有恃强凌弱,欺负小姑娘的嫌疑,但李青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危祖天之下,众生皆是餐盘上的血食,卖香人又岂可不顾大局。
贫道,做一回恶人又如何!
“那你杀了我们吧!”
石姑娘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凄然地闭上眼睛,扬起天鹅般的脖颈,静待死亡降临。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是石家最后的,也是仅剩的一个人,终日惶恐不安,活在恐惧噩梦之中,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缧纹之秘,就由石家人带着它,葬入这万古的绝望之中……”
她喃喃自语,竟真是不怕死。
李青云眼神淡冷,凝视此女,心中杀意一闪而过。
抱残守缺,萌动愚昧,何其幼稚与不智也!
“杀此女,提炼其神魂,当也可搜魂寻秘……”
他的目光,落在石姑娘的脖子上,森寒凌厉。
石姑娘优美的脖子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感应到了李青云的“凶意”。
便是忽地轻笑:“倒要让道祖知晓,我一死,便是同归天地,搜魂之术,对石家人无用……”
接着,她就感应到临近头顶的杀意,瞬间散去。
然后石姑娘的身影便是抛飞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说,便自行去吧,就当贫道今日唐突了……”
不可抗拒的伟力,推动石姑娘的身影飞出三清观,又在骤然形成的黑水真空中直上五百里。
最后她脚下一稳,熟悉的触感传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龟伯的背壳上。
“那玉清教主,竟没有杀我……”
她又惊又喜,忍不住回头朝身后的归墟望去,却是黑水气雾朦胧,已是看不清三清观的形貌。
劫后余生的她,赶紧催动石龟:“龟伯,快走快走,那一假一死之人,实在太可怕了!”
“明年,我再也不出来卖香了!”
“坏人,都是坏人,都是怪物……”
呜呜!
石龟显然也是怕了,四足踏水,在茫茫黑水间极速远去。
一人一龟在无尽的黑水中弯弯绕绕,如果有人记录轨迹,定能发现,她离开的路线痕迹宛如层层缧纹。
越到后面,一人一龟的气息便是越发渺渺,宛如要凭空消失于母河之中。
即便有道君跟踪,初始还跟得住,到后面就必然被缧纹的涟漪,搅乱了方向,跟丢了目标。
最后,石姑娘与石龟冲入一道黄尸水喷涌的暗流中,黄水卷过,她们的踪迹便宛如凭空抹去。
嗡!
一道黑袍飘逸、玉清神秀的道人身影,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却是忽地闪现,踏入黄尸水暗流。
那尸水恐怖,六果道君多待一会,都会失去神魂,化作黄尸,但对李青云的玉清原始圣体而言,却是毫无威胁。
他身上玄光微微一亮,反而“烧”得黄尸水暗流轰然作响,退避不已。
“若不是鲛人分身与血色缧丝共生,贫道多少掌握一些缧纹的规律,恐怕今天我又要踏空,白来一趟了……”
暗流涌动,他的身影也随之凭空消失。
……
“终于回来了,外面真是的太可怕了!”
在少女庆幸的低呼中,虚空变幻。
嗡!下一刻,石姑娘已置身在一座巨大而死寂的古老山谷中。
她腰间光芒闪动,一只石龟雕件左右晃荡着。
巨大的山谷,仿佛一座独立的遗世空间,荒凉黑暗,空荡死寂。
只有山谷正中,即石姑娘站着的地方,错落林立的石屋区域,才能淡淡的光亮。
以这片石屋为中心,往外看去,便是一圈圈的环状分布的土坟或石头坟墓。
密密麻麻的坟头,不断往后往外环状延伸,直到没入这片遗世独立空间边缘的茫茫黑暗中。
一环环的坟墓,大小有序,自内往外,越发高大一些。
黑暗是有边缘的,在黑暗的边缘,隐约能看到矗立着一座座尤其巨大的土坟,仿佛是这些古老的巨坟,挡住黑暗之外的世界,护住这片仅剩的栖息之地。
“爷爷,明年小荷儿就不出去卖香了,请您原谅……”
在无数坟墓环心的石屋区域,有一座新起不久的小土坟,此时石姑娘凄然地流着眼泪,跪在土坟石碑面前。
整座山谷的古老荒凉,宛如巨大而无声的风,在此刻似乎都吹向少女,这唯一的最后的人类。
是祖先的安抚吗?
石姑娘痴痴地伸手,探向死寂的虚空,想抓住那无形的游荡幽风。
她脸上的孤独感,宛如凝固的冰纹,浓郁得化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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