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的手伸了半天,沈少禹都没往前一步。
两人之间只有三步之遥,但是这三步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杨氏的手无力的垂落,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少禹,你回来吧,丞相府不能败,不能败啊,祖母只能指望你。”
沈少禹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杨氏哭道:“祖母知道你有本事,你姓沈,你身上流着沈家的血,你该认祖归宗……”
沈少禹嘴角扯了扯,声音冰冷。
“我回来,那我母亲回得来吗?”
杨氏的哭声顿时止住,她盯着沈少禹,呼吸渐渐急促。
她的眼神很复杂,沈少禹看不懂。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沈少禹一直都只想为母亲争气,为母亲讨回公道。
不然他早就舍弃沈这个姓氏了。
他还叫沈少禹,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他是冷绾歌的儿子,当年冷绾歌从沈家和离,带走的儿子。
所以他觉得杨氏很可笑。
以为姓沈,身上流着沈家的血脉就能将他困住吗?
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什么都困不住他,他从小到大其实都很迷茫,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因为最亲的人在互相残杀,恨不得对方去死。
钱财什么的明明从小就不缺,丞相府身份地位都有了,但就是谁都容不下谁。
而他永远被困在了母亲去世的那年,他亲眼看着母亲难产去世。
母亲离开丞相府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孕。
妹妹生下来是个死胎。
因为世俗的眼光,还有流言蜚语,母亲郁郁寡欢。
难产的时候,甚至因为男女大防,大夫不能进去施救。
所以他的母亲就那么死了。
甚至葬礼都很草率。
因为她是和离女,丧事不能大办。
当初回冷家也是遭受了不少磨难,要不是外祖父外祖母力排众议,他们母子都进不了冷家的门。
他母亲死后。
用的是大红的棺材,他们说是因为她是不祥之身,含恨而死,怨气很重,要镇压邪气。
母亲躺在棺材里,没有一点生气。
妹妹是死胎,甚至都没资格有丧礼。
所以他们用草席卷起妹妹的尸体,要丢到乱葬岗。
是他偷偷将妹妹的尸体放进了母亲的棺材。
甚至都没人发现。
他们可能都以为妹妹的尸体已经被怕其他人拿去丢了。
沈少禹目睹一切的发生,从发作生产到难产到下葬,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他披麻戴孝,就那么看着大红的棺材埋进了土里。
他永远被困在原地。
那个小小的,面无表情的,跪在没有墓碑的坟墓前的他。
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女子自出生,只能入夫家的祖坟。
未嫁女都是没资格入祖坟的,更别说和离女了。
所以他的母亲是葬在乱葬岗,甚至都没有墓碑。
冷家之女都不能立,沈家妇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长大后,他给母亲迁了坟。
找了一个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并且立了墓碑。
不是沈家妇,不是冷家女,是冷绾歌之墓,孝子沈少禹。
母亲给妹妹取了名字的,叫少忧,没有姓氏,就叫少忧。
后来他遇到了元君瑶。
他遇到的第一个和离了,还能过的很好的女人。
任何人说什么,她都能完全不放在心上,她肆意洒脱,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她。
很多人甚至是连和离的勇气都没有。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喜欢的人。
大概是不喜欢那些被世俗束缚的女人,因为她们自己都束缚自己。
杨氏说不出后悔的话,她高高在上了一辈子,强势了一辈子,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做错了呢。
她只是后悔当初不应该让冷氏将沈少禹带走。
可丞相府不能败啊,她苦苦哀求。
“只要你肯回来,让祖母做什么都行。”
沈少禹只觉得好笑。
他不需要杨氏做什么,只是可惜杨氏死的太早了,不能看着丞相府败在沈少哲手里。
她最在乎的一切就只能走向衰败。
杨氏的眼眸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她呼吸开始急促,说话已经断断续续。
“少…少禹…祖母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吧……”
沈文裕和沈少禹就站在床边,就那么看着杨氏渐渐断了气。
嬷嬷哭着呼唤,杨氏眼神瞪着,无法瞑目,无神的就那么盯着沈少禹的方向。
沈少禹缓缓跪下,磕头,久久伏在地上。
沈文裕上前,大掌覆在杨氏眼睛上。
等他放下手时,杨氏的眼睛已经闭上。
嬷嬷哭哭啼啼的将杨氏放平在床上,在床边跪了下来。
沈文裕也在床前跪下。
屋里的人全都跪下。
杨氏死了。
杨姣月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望着阴沉沉的天。
沈少哲脚步缓慢的刚走院子。
屋里边出来了报信的下人。
“老夫人升天了,老夫人升天了。”
沈少哲脚步微顿,颓废的脸上顿时落下了泪,原地跪了下来。
杨氏对他的宠爱自是不必说的。
杨姣月垂下头,在门口跪下。
丞相府响起鞭炮声,不消片刻,整个府邸都挂上了白幡。
下人们都忙碌了起来,开始操办丧事。
杨氏去世,沈文裕需要丁忧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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