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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甲十一细细地向阿琅说起了他们查到的东西。

“原本,按照我们的习惯,是把人抓来拷问一番,自然就能问出想要知道的东西。”

“那到底是德阳大长公主府上的人。故而,属下就派了一个探子盯着大长公主府。”

阿琅听着不禁莞尔一笑。

甲十一的做法和从前她知道的有些不一样。

“王妃说要查她的来历,身份之类的。从前德阳大长公主是在京中的,就算去了封地,户籍之类的也都还在京中。”

“借着王爷在宗正府的便利,属下查看了大长公主府的户籍。”

“那位姑娘是在里头的,上头写着是大长公主次子的三女。”

“只我们去打探过,这位三老爷是个专情之人,并未纳妾,而三夫人只生了三子,这位姑娘,乃是三老爷在外任时,让人送回来的。”

“挂是挂着三夫人生的名头,但那时三夫人在京中,哪里可能生子?”

甲十一顿了顿,继续道,

“属下等查来查去,都没查到三老爷有纳妾,或者是侍妾的消息,如今已经派了人去当年三老爷外任的地方仔细查探。”

“但属下查到了另外一件事儿,德阳大长公主的长女,曾经许过人家,后来不知为何同夫家和离。”

“如今在城外的慈云观出家,就是如今慈云观的主持,慧云师太!”

“因为德阳大长公主当时并不同意女儿同夫家和离,在长女和离后,就让她出了家。”

“在出家前,这位姑奶奶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见人,属下打听到,是怀胎生子。”

“并且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姐姐就是王妃上次看到的那位姑娘,至于另外一个,至今下落不明。”

阿琅不由皱起眉头。

德阳大长公主府竟然还有如此的隐秘,那位慧云师太,她们可曾经打过交道的。

因为慈云庵发生了人命案,后来以慧静师太的死,牵扯出顾婉妤这个元凶为终结。

慧云师太,当初还曾因为事发,被投入大理寺的大牢一段时日。

阿琅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中间,竟然有如此多的牵连。

她想起萧珩说的,曾在城外找寻到韩长风的踪迹。

猜测这中间应该是有内应,才会让他如此的行踪诡秘,一直脱离掌控。

她不知道这两者中间是否有牵连,因此,阿琅越发地想要知道那位姑娘的情况了。

“因为德阳大长公主不满女儿不经同意就和离,虽说让那位姑娘顶着公主府嫡女的名头,可实际上这位姑娘并不受宠。”

“可以说,就算公主身边受宠一点的大丫鬟都比她在府中的地位高。”

“不过,奇怪的是,就算如此,那位姑娘在府中也是活得好好的,并且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一个好字。”

也就是说,这位姑娘很能笼络人心。

德阳大长公主对这位外孙女是又爱又恨,才会在上清河王府的门时,将这位姑娘带上。

打的主意,其实也很简单。

能被萧珩看上最好,不能看上,也没什么损失。

阿琅思忖,

“这么说,这位姑娘还是个人物了。”

她回想了下那天的情形,那位姑娘一直安分地站在德阳大长公主身后。

无论什么,都是面带微笑,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不忍苛责。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甲十一闻言就笑了起来,平凡的五官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正如王妃所言,这位姑娘确实是个人物!”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阿琅一样,轻声道,

“我让人假扮公主府的管事,跟着这位姑娘出府去慈云观上香。”

“后面我也派了七、八拨的人跟着他。”

“那位假扮管事的下属当时表现的很好,很镇定,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位姑娘发现了。”

“竟然将人跟丢了!还有后头那几拨人,竟都忽然失去了那位姑娘的踪迹。”

“她左弯右拐的,没有去慈云观,竟是又回到了府中!”

阿琅闻言,顿时觉得精神一震,还真是个人物!

她是知道萧珩手下这些探子的厉害的,这么多人,竟被一个姑娘给甩的不见踪迹,可见那位姑娘确实是个了不得的。

“后来呢?”

“我的人跟着她,虽被跟丢了,但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循着那位姑娘的踪迹,竟发现,她去慈云观,见的不是慈云师太,而是将一个东西放在了慈云观的一座菩萨像下。

说着,甲十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头竟放的是一粒药丸。

阿琅接过,将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药丸的味道很熟悉,让阿琅想起当初和父亲在军中时,闻到的那种金疮药的气味。

这药丸,很大可能是伤药。

阿琅将药丸放回匣子里,递给边上的紫桑,

“让周嬷嬷派人,将这个送到十四巷江叔那边去。”

萧珺,韩长风,还有那位姑娘,阿琅原本按照那位姑娘和萧珺的长相,猜他们应该是一对双生子。

母亲正是慈云观的慧云师太,可那位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将那药丸放在菩萨像的底座?

阿琅心中一跳,问道,

“当初王爷他们查韩长风的踪迹,除去花楼那些,寺庙庵堂查过吗?”

甲十一闻言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一声,道,

“据甲一说的,查过的。”

不仅查过,还查了许多的不雅事情来。

京都内外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都查过了,也和花楼一样,怨声载道,毕竟官兵上门搜查,那香客之类的是要被吓跑的。

而且,大寺庙,大庵堂还没什么,有些小寺庙,小庵堂,里头可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

这一搜查,都被查了个底儿掉,比当初阿琅被绑那段时间还要狠。

阿琅闻言,有些失望,如果说查得比当初找她那段时间还要狠,那就是没在寺庙庵堂发现韩长风的痕迹。

那位姑娘要将这药给谁呢?

听上去不过一点点小小的疑惑,可阿琅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

而且,那位姑娘甩了那样多的人,那她难道不知道每天那么多人去慈云观打醮,匣子不会被别人发现?

更别说,她可是之前已经甩过七八队的人呢。

是什么,让那位姑娘,一定冒着风险,将东西放在那菩萨像的底座。

“你继续让人跟着那位姑娘,既然她是个人物,那你详细部署一下。人手不够,找甲一。”

阿琅吩咐道。

十一拱手应是。

过了腊八就是年,萧珩原本十日一个轮回休沐,不过到了二十三那天开始,他就没再当值,即使如此,却天天还是早出晚归,忙得几乎不见人。

阿琅同样是一样的忙碌。

很多事情都暂时放下,忙她这个新家,忙过年后的年酒宴,年酒宴如今不当当是给皇后娘娘设立的选妃宴,同时,还是她试探德阳大长公主那位姑娘底细的日子。

王府是新的府,她和萧珩的家,也是新家,一切都是新设立起来的。

同时,可真是应了那句,娶个媳妇好过年。

这样一个一年中最讲究最忙碌的时候。

府里,其实倒是还好的,毕竟大年三十他们要进宫,并不在府里。

许多别人家要做的他们并不需要做。

其他的不需要做,那更新门神和桃符,还是有必要的。

那天,萧珩特意没出门,留在家中和阿琅一同换新门神和桃符。

对于这件事,阿琅和萧珩两人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更熟悉。

从前阿琅和顾衡在外头四处走,轮到过年的日子,会在某一处停留的时间久一些,过了年再走。

就算停下过年,他们也是在客栈里住着,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

顾衡倒是和阿琅说过这些规矩,可他们也没亲手做过。

没杀过猪,只见过猪跑路。

阿琅站在一旁,看着萧珩在长史大人的点拨下,一步一步地换好了大门、二门、仪门、侧门上的桃符门神,最后一路往后,去往正院。

最后一张门神贴好,萧珩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细细地打量,阿琅在边上左看看,右看看,比划来,比划去。

“哎呀,你是不是贴歪了点?这里,这里……”

阿琅正要走过去将那歪的地方指给萧珩看,却被萧珩一把拉住,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萧珩将阿琅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低眉看向她,

“不是说福倒了福倒了,这门神歪斜没什么,省得他站得太直累着了。”

说着,声音忽然一紧,猛地将阿琅一把搂在怀中,哑声道,

“琅琅,你不知道,我多么的庆幸将你娶进门。”

“自从兄长没了后,每一个年,我都是冷冷清清地过。我已经有许多年没过过一个热闹的年了。”

不是陛下和娘娘,还要太子对他不好。

他们对他非常的好,他们就像是普通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着年。

只是,在他心里,永远都空了一个角,他的兄长,永远停留在那个年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人世间的热闹。

他絮絮地说着,声音低沉沙哑,隐约透着几分孤独无助的味道。

阿琅心中一涩,这不是萧珩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当初在裕王府,他们俩一同被凌琅阁的人抓走,后来发现这里头竟然有老王妃余氏动的手脚。

那个时候,在靖安侯府的屋顶上,阿琅感受到了萧珩的脆弱。

平日里,他总是成竹在胸,似乎万事都难不倒他,今日突然如此。

阿琅双臂紧紧地搂着他劲瘦的腰身,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温度过度到他心里去似的。

“往后我每年都陪你过年,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再也不会让你冷冷清清地过年了。”

说着,她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萧珩,抿唇笑道,

“这是我给你做的。”

萧珩接过,见是一个上头绣着麒麟的荷包,也许没有宫中绣娘做得好,当时萧珩能看出做得很是用心。

“喜欢吗?”阿琅见萧珩久久不语,渐生忐忑。

萧珩爱不释手地细看那荷包,越看越觉得这小东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只觉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之前阴沉郁忿的情绪一扫而空。

良久,他微微垂下头,虔诚地在阿琅额头一吻,低声道,

“琅琅,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微微退开一步,将腰间的荷包摘下,将阿琅送他的挂上。

阿琅笑得眉眼弯弯,道,

“往后你的衣裳鞋袜都交给我,做的不好你多担待。”

萧珩轻轻地笑了笑,“多谢夫人!”

朝阿琅深深地做了个揖。

阿琅抿唇笑了笑,大方地做了个让他起身的手势。

两人相视一笑,萧珩揽着阿琅的肩头,两人一起看着门神,

“宫里过年规矩更多,年三十到初一,都是各种祭祀大事。”

“太子小时候最烦过年,嫌跪拜磕头磕的累。”

就算太子从前的身子骨不够好,当时作为太子,过年这种祭祀天地神明,以及历代祖先的时候,他总是要去跪拜磕头一下的。

“今年咱们晚点进宫,看完宫中的表演,也就差不多了。”

“咱们都得穿大礼服,我还好,你那身,很重。”

萧珩低头看向阿琅。

没想到,原本阿琅以为要在年酒会上才能见到德阳大长公主府的那位姑娘。

在大年三十,宫中的宴请上,就先一步见到了。

宫中的年,就像萧珩说的那样,是礼仪和祈福。

上上下下,就连最下等的杂役在内,那都是一身最新的衣裳,神情举止,个个都是一派严谨郑重。

帝后二人,一身隆重的俯视,让阿琅在下头看着就觉得重。

太子同样是隆重的大礼服穿在身上。

阿琅有些明白为何从前太子要厌烦了。

以他从前的身子骨,要穿着这样的大礼服,做那些跪拜的动作,确实是一件极为累人的事情了。

太子往下,就是萧珩和阿琅了。

今年,为了庆贺萧珩成婚,皇帝把裕王等宗亲也请进宫一同过年。

这里头,自然就有德阳大长公主府上的人。

德阳大长公主进京打着的是参加萧珩的大婚,并没有举家进京。

带来的人,也不过是几个人。

这里头就包括孙女和外孙女。

不仅仅是宗室的人,还有另外一些穿着武官礼服的年老武官。

听萧珩的解释,这些年老武官,当年都是立过战功,孤身一人的老将士。

太子斜对着阿琅和萧珩,从两人进来起,目光就没离开过萧珩和阿琅,时不时地撇一撇嘴。

这会儿,他看着微微压低身子,为了和阿琅目光平视的萧珩,从萧珩看向阿琅,再看回萧珩。

目光落在萧珩那笑得和二傻子一样的嘴角,又是撇了一撇。

“他们多好啊。”

“你也快些成亲。”

皇帝斜了一眼萧珩他们,本来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是对太子劝婚。

太子没说话,只是看着阿琅他们夫妇,见萧珩望了过来,连忙举起手中的酒盏,笑眯眯地回望过去。

王妃的礼服本就厚重,再加上头缀满宝石的金冠,阿琅没坐多久,就觉着薄薄一身汗。

她朝边上的宫人招招手,又低声在萧珩的耳边说了几句,跟着宫人往殿外走去。

里头的歌舞表演,还要求那么多人坐着,阿琅急需要出来透透气。

从净房出来后,阿琅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虽然因为礼服的原因,过程复杂了点,但这会里头的汗擦了个干净,不会黏黏腻腻的,就让阿琅心情愉悦了不少。

“臣女云璃拜见王妃。”一道轻缓的声音,在阿琅面前响起,对着阿琅行了个大礼。

阿琅轻抬眼皮,竟是那位德阳大长公主,让她很好奇的姑娘。

‘云璃’,竟是这样一个名字。

倒也是很动人好听。

她微微眯了眯眼,直视着面前的淑雅姑娘。

面色白得几近透明、鹅蛋脸弯月眉,五官柔和清秀,穿着一身华服,脖子上挂着一串宝珠,气质雍容,十分有大家闺秀的风仪。

阿琅恰到好处地微笑,“免礼,姑娘这是要往净房而去?”

她侧了侧身子,给云璃让出更宽的路来走。

云璃沉稳地开口,

“多谢王妃,臣女受宠若惊,臣女出来就是为了见王妃的。”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屈膝跪在了阿琅跟前,

“王妃,臣女今日前来,是有句逾越之言要说。”

阿琅双手负在身后,只是抬眸望向远处的点点星光。

云璃咬了咬唇,声音颤抖中带着几丝坚决,

“云璃知道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定不会纳侧妃侍妾入府。“

“时日长了,王妃必然会被人说善妒,云璃愿入王府做妾,只是假装做妾,让王妃不被世人说嘴。”

阿琅从十一的口中,知道这个女孩,机敏灵便,是个难得的妙人。

而德阳大长公主上上下下对她的评价,蕙质兰心,乖巧可人,国色天香,楚楚动人。

其他的,她不知道,可这国色天香,楚楚动人,倒是真的展现在她的眼前了。

饱满莹润的额头,绵长荡漾的弯眉,清澈纯良的杏眼,每一个细节都勾勒的恰到好处。

所以,这样一个女孩,是怎么说出要入王府做妾的话的?

“臣女盼着王爷和王爷白头偕老,若是能入王府做妾,那就是对臣女有再生之恩。”

“只要臣女占了这个位置,往后绝对不会有人对王妃指指点点了。说王妃善妒了。”

说罢,她一双漆黑的美目不遮不掩地直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阿琅,好似要让她看清楚她眼底的纯澈和坚定。

冷风吹在面颊上,吹在宫道上挂着的红灯笼上,轻轻摇晃。

这一刻,四处一片安静,能听到面前跪着的少女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呵,阿琅轻笑一声,果然,是个聪明人。

先打着为她遮掩的名头进府,等到进府后,积年累月的,想着萧珩这个墙角总是能够撬动的。

到时候她后院的葡萄架就倒了。

阿琅盯着她低垂下去,雪白的脖颈。

“是不是等到进府后,过个几年,你就会哭哭啼啼的跑来说,王妃,妾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在府里守着,求王妃赐妾一个孩子吧。”

“最后,你就爬上王爷的床了?”

阿琅眉心微微挑起,轻声地笑着说道。

云璃猛然抬起头,微微地惊讶,然后拼命地摇头。

阿琅闷声笑了起来,

“对,确实不是,毕竟本王妃不好魔镜那一套,更不能赐给你孩子……”

她漆黑的眸光随意地扫过云璃,

“我瞧着,你也不是个蠢的,还是说你自以为聪明,别人都是蠢的,由着你蒙骗,摆布?”

“他在我眼里,是这个世上最英勇,也最有本事的男子!你那些肮脏的想法,请勿加在他的身上。”

阿琅的话语,掷地有声,随后又微笑道,

“云璃姑娘,慈云观的香不好烧吗?怎么那么虔诚的烧香拜佛,就洗不净你的心呢?”

“是不是正因为这样,德阳姑祖母才不喜欢你呢?”

云璃的脸色猛然一变,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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