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鬼祟祟
刹那间,染素汐背脊上的汗毛一寸寸竖起。
她扯了扯唇,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道:“庄,庄嬷嬷您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吧。”
“都是分内之事,老奴不觉辛苦。”
漠然的视线越过高突的颧骨,缓缓爬向女子惊惶的脸,说:“倒是姑娘您,平日里要多休息。殿下信佛,仁爱慈悲,不想再看到这等事情发生了。”
“嬷嬷说得是。”手在衣袖内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一家和顺,万事兴旺。此次都是素汐的不对,以后不敢了。”
庄嬷嬷满意地点了下头,“姑娘明白就好。”
接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慈祥地道:“姑娘来吧,这次咱们扎右手。”
……
庄嬷嬷前脚才走,一个头戴紫色绢花的尖脸丫鬟就出现在了院门口,叉着腰,说起了风凉话:“天啊,一个人竟然可以流这么多血啊!”
水雾瞥见来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没好气地问:“紫娟,你不好好陪着鸾姨娘禁足,来我们芙蓉榭做什么?”
其实这话水雾问得有些多余。紫娟是丁嬷嬷的女儿,她来的目的根本不需要多想——除了落井下石,只能是幸灾乐祸。
“是这样的,我们姨娘觉得早些时候冤枉了染姑娘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命我端一盅燕窝来,当作赔礼。”
“燕窝呢?”
“燕窝啊……我以为染姑娘看见水霜受罚喝不下去,就端去喂猪了。”
水雾一听到水霜的名字,脸色寒了三分:“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喝了吧。”
紫娟舔了舔嘴角,笑道:“水雾你就算是心里有气,也别冲我发火啊。水霜被打死,我也很难过的。”
“你说谁死呢!”
“难道不是吗?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死,这命也太硬了吧……不过也对,主子命硬克死了世子,奴婢不跟着命硬点儿……”
一个踉跄,紫娟柳眉倒竖:“你推我干嘛!”
水雾撸着袖子又推了紫娟一把,“刚刚的话,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们芙蓉榭里是一窝命硬的狐媚子!”
话音未落,水雾就薅住了紫娟的头发。
紫娟也不遑多让,甩着膀子就抱住了水雾的脑袋:“好你个水雾,看我不掐死你!!”
一番扭打下来,水雾很快就落了下风,跌坐在地上。
她气愤地对着里面哭喊:“姑娘你又不是晕了死了的,怎就这么狠心,冷眼旁观都不来帮忙!”
紫娟理了理头发和衣裳:“染姑娘不出来就对了,出来也是祸害人。还不如一直窝在屋子里,这样你们这些芙蓉榭的丫头们也就安全啦!”
说完,紫娟就像是斗胜的母鸡,昂着脑袋走远了。
水雾气得跳脚,对着紫娟的背影连啐了好几口,才抹着眼泪跑回了耳房。
屋内,染素汐蜷缩在榻角,双眼瞪得老大,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霜命硬,挺过了二十大板,但因伤势太重,发了高热,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郎中说,就算水霜真的熬了过来,恐怕也要在床上过完一生了。
水雾听到几乎哭晕了过去,死死捏住床板哀求染素汐,求染素汐允许她好好照顾水霜几日。
染素汐准了。
然后,水雾就以血煞之气可能会冲撞染素汐,带着奄奄一息的水霜搬去了二等丫鬟的一溜儿小屋。
两个大丫鬟全都不在院子里,其他小丫鬟没有召唤不得进屋子。
屋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清净。
染素汐一直窝在榻上,直到送晚餐的小丫头进来。
晚膳的餐食仍旧是三菜一汤,并无克扣。
这么看起来,大长公主虽然罚了染素汐身边的丫鬟,但对她还算是仁慈。
可若真是仁慈,为什么放着染素汐自己在芙蓉榭,不再拨个大丫鬟进来伺候?
为什么,鸾姨娘身边的紫娟会有胆子来芙蓉榭闹?
不知道染素汐是不是午膳没有好好吃的缘故,染素汐的晚膳吃得异常多,把送餐来的小丫头都惊到了。
“姑娘,您……只吃馒头?”
染素汐将左手里最后一口馒头的残余塞入口中后,淡笑点头:“够了。”
是应该够了……
“要不要奴婢去后厨拿点儿酸梅,给您消食?”
“不用,我在院子里走走便好。”
“哦,奴婢去唤水雾姐姐。”
染素汐摆手。
“您一个人行吗?要不……奴婢陪您?”
染素汐抬头,重新打量起陷入纠结的小丫头。
圆溜溜的眼睛,肉鼓鼓的腮帮子,活似一个年画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是春花,才来没多久,现在在后厨帮忙。”
染素汐说:“粗使丫鬟陪主子散步,回去是要被罚的。”
“啊……”春花圆圆的眼睛瞪得似铜铃,“那……那姑娘您一个人散步的时候,走慢些。”
“……”染素汐语塞。
染素汐难得见到性格这么出挑的,不似其他人般低眉顺目、恭敬小心,竟然缓解了些许她心里的寒意。
“你等会儿有差事吗?没有的话,陪我聊会儿天吧。”
“有的,奴婢还有好些碗盘要刷呢。”
……
小丫头走后,芙蓉榭再次静了下来。
趁着四下无人,染素汐推开了水雾的房门。
她偷拿了一套水雾的丫鬟旧衫,换好后,摸黑向着流杯轩走去。
夜幕低垂,苍穹漆黑一团,仅有稀稀疏疏的星光点缀。
一路上,染素汐都心惊胆战的。
好在路过的都以为她是寻常的丫鬟,没人发现端倪。
唯独出来查看的白芨,吓得险些闭了气,手里的灯笼都握不住了。
“染姑……姑娘,您这半夜三更的穿成这样来流杯轩,合适吗……您这是。所为何事啊?”
“三公子他……在吗?”
染素汐的心里也是怵的,说话都带了颤音。
毕竟如江韶这等随心所欲的桀骜之人,性情实在难以捉摸。无论是纲常、还是礼法,都束缚不了他。
再加上,白日里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染素汐应该安分守己少惹事。
白芨眨巴一下眼睛:“这……奴才是应该说在……还是不在呢……”
染素汐默默为自己打了口气,道:“如上次那般,我还是自己进去吧。”
而后抬腿就走了进去。
白芨虎躯一震,“哎!染姑娘,您别……”
“三公子,小女……”染素汐话语一顿,亦是如上次那般“扑通”地跪倒在地,哭道,“三公子恕罪,小女不知道您……您歇下了。”
此时的她,真是恨不能打断自己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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