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的人
少女身着一袭紫藤花纹的圆领窄袖男袍，长发高束在头顶，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有些发黄，还带着青褐色的斑点。
这本该是不伦不类甚至丑陋的打扮，江韶的脑中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四字——别有风韵。
懒洋洋的视线从染素汐纤细的腰封，滑至她小巧的耳垂和潋滟的杏眼。
江韶心下继续冷哼：果然是瘦马，既然要出府还不大大方方出，除了戴面纱就是扮男子，真是哗众取宠，矫揉造作至极。
见江韶像是只老黄牛似的一直冲着自己哼气，染素汐水眸一转，直接将折扇塞到他的掌心，
“三公子，您不先看一看吗？”
然后，葱白似的双手在身前局促地绞紧，水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韶，期待着他的回应。
照理说，江韶这般被人强塞了东西，不是丢回去，就是丢出去。
可是这次，他却死活丢不出手。
因为这是老裴相亲手绘制的折扇。
老裴相是谁？
他可是两代帝师，并教养出了小叔的人啊！
“哗啦”一声，折扇展开。
扇面上虚实相宜、遒劲洒脱的雨景山水，以及墨意横飞的题字，无一不彰显着老裴相铮铮的文人风骨！
江韶的脸瞬间漫上惊喜，“还真是裴相的手笔。”
“三公子喜欢就好。”
江韶斜斜挑眉看向她，依旧嘴硬：“无事献殷勤……小瘦马，你该不会是想到上次马车上我同你说的故事后，照猫画虎，将这柄折扇浸在了毒药里，想让本公子在扇风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命归西天吧？”
他嘴上逞强，手中的扇子却停在胸前，不见要收拢。
染素汐不准备卖关子，重新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道：“三公子，小女奉命来请您回府。”
“仅凭一把折扇、一杯酒？”
染素汐没想到，江韶得了便宜还卖乖。
“三公子想要如何？”
江韶想要磨牙。
又是这句话……
第一次，染素汐这么问，他掉到了水池。
第二次，他脸朝下，砸在了地上。
江韶压着眉毛不说话。
怜儿忙捏起一块儿糕点，试图缓和气氛：“公子，奴家喂您~”
这时，江韶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江韶的眉眼本就生得好。
眼是风流的凤眼，唇带着一种秾艳的红。
他上身微仰，双手撑在身后，笑得懒然轻佻，笑得不怀好意，却又十分赏心悦目。
一时间，怜儿竟看痴了去。
染素汐却没心思欣赏，只觉得如芒在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瘦马，你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吗？”江韶问。
染素汐吞吞口水：“外面都说……三公子骁勇善战。”
“可是不见‘成果’啊。”懒散的声音里压着咬牙切齿的忿意。
染素汐心里突突直跳，尴尬地笑道：“好事多磨。”
“你不说我都忘了。有些事情不仅靠天赋，还需要多多磨一磨……”江韶不紧不慢地勾起唇角，“小瘦马，我不大会……你来教我吧。”
怜儿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和门外的白芨一起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染素汐则是怔愣在原地。
这世道是怎么了？
宣平侯府的主子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好像不太正常？
思及江聿谨，染素汐忽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本以为二爷风姿绰约，品行端方。
却忘记了，能在朝廷左右逢源的人，所依靠的怎会仅仅是出众的学识和品行？
能在尔虞我诈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内地里怎么可能真的温润无害？
江韶见染素汐发呆，皱了下脸，不由自主地用扇柄挽了下染素汐鬓角并不存在的碎发，问：“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你不愿意？”
染素汐被江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险些撞到桌角。
“染姑娘，您小心啊！”白芨心有余悸地道。
染素汐对及时扶住自己的白芨点了下头，稳住身形，白着脸说：“三公子，小女是世子的妾室。”
江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可瞥到染素汐窘迫惊恐的脸，他习惯性地扯唇：“那又如何，我何时在乎过身份地位？”
他刚刚是无心，这下子，算是故意将话语往暧昧不明的方向拉扯了。
白芨头皮一跳，忙将怜儿赶了出去，然后从外面关上了门。
江韶拢了扇子缓缓起身，逼近染素汐：“横竖都是女人。况且，自古不也有许多父妻子继，弟娶兄嫂的？”
窗外的槐花枝随风摇晃，屋内的男子笑得轻佻。
染素汐剧烈地喘了一口气，僵硬地笑道：“三公子自来肆意如风，不受尊卑礼法束缚。您的随性随情，令小女佩服。
可是，您也应该知道，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恐怕快要到头了。”
倏地，江韶唇角的笑容褪去，他黑眸幽幽：“你这小瘦马，竟然敢咒我？”
“自古以来忠言逆耳，三公子就算不愿意承认，小女说的也是事实。”
……这又是什么混账话？
“堂堂侯府，侯位空悬已经是大忌。怎可连世子也无？”
染素汐的面上无太多表情，声线却有些不稳。
“二爷先不多说了……二公子身为将军，过的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凶险日子，殿下为了避免如侯爷和侯夫人那般重蹈覆辙，定然不会让二公子继承侯位……
因此小女才会说，三公子您的惬意舒坦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外头吵嚷欢笑的声音很大，却仍然压不住雅间里震耳欲聋的沉默。
半晌后，江韶慢悠悠地开口：“哦，我听懂了。你是在威胁我。”
“巨鹰羽翼的庇护已经够久了，您是时候飞出来，独自撑起一片阴凉了。”染素汐吸气，强装镇定地昂起头，“所以三公子，请您随素汐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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