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拯特意带了两只乌黄鸡来影剧院,其实就是想和韩清谈谈讲和的事情。
现在都知道韩清的后台老板算是当今的圣人刘娥刘皇后,所以冯拯觉着既然两家都在这影剧院有了份子,就不要别别扭扭的,一同商讨挣钱的事。
带着鸡上门吃饭,其实就是应了当下合伙人讲和的一种方式。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迷信,做什么大事都要讲究个黄道吉日。乌黄鸡里有“黄”和“鸡”的发音,而鸡音通吉,所以这里面的讲究就是吃了乌黄鸡,一起大吉大利,一起和睦生财。
可是韩清一直就不爱吃鸡皮,看到冯拯夹过来的鸡腿,就把鸡皮剥掉了。
他的这一举动让冯拯和顾若兮俩人有些发愣,因为按照这种讲和吃饭的规矩,那就是直接吃了对方递过来的鸡肉即可。可是把这鸡腿扒了皮算什么说法?而且这韩清还冒出一句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何意?
冯拯有些吃不准韩清到底是什么态度,就与顾若兮互相看了一眼,俩人同时望向了韩清,然后又看了看林特。
林特其实刚听冯拯说带了乌黄鸡来,就知道他这顿饭的意义,可是现在韩清的举动让林特自己也是搞不明白,这接过来了鸡腿,却是扒皮吃,这是愿意共同和睦生财?还是就这样僵持着?
“看来韩大夫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冯拯笑道:“年轻人主意多,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提。”
“下官只是不喜欢吃鸡皮。”韩清啃掉一根鸡腿之后擦了擦嘴说道:“能和冯相公共同打理影剧院,算是一件有趣的事。”
“那还请中棠多多花费心思在这影剧院啰?”冯拯说道。
“下官觉得顾仙子在京城中名望这么高,打理起影剧院应该也不在话下。”韩清看到她想插嘴,立刻又继续说道:“影剧院如果总是一成不变,看官们估计也会觉得了无新意,所以我觉得应该做个试探。”
“试探?”冯拯皱眉问道。
“怎生试探?”顾若兮问道。
“现在的影剧院有两个门,西门和南门。我的意思是让顾仙子放手一搏,看看能有什么新的法子让影剧院振作起来。”
现在当着冯拯这老货的面,至少要给些面子,不能称呼她为顾爱卿。
“让奴家放手一搏?”顾若兮听着有些迷惑。
“不错!因为我也不知道影剧院将来的日子会是怎样,既然现在有了两个主事人,那就分成两个摊子来做。”韩清笑笑说道:“你顾仙子先打理着一个舞台,另一个我来想想其他办法。”
冯拯听到这话就立刻拉下了脸,这分明就是一个班子两套人马,这岂能干成事?
“谁不知道这影剧院是你韩中棠一手操办起来的,而且里面的大戏多数都是你亲自过问的。”顾若兮笑笑说道:“只有你韩中棠过问的戏,才能高朋满座。”
旁边的林特听了这话,不由得对冯拯和顾若兮起了鄙视之心,有夺人家财的本事,却是没本事经营的住,现在居然能这么冠冕堂皇的要韩清继续来打理。
“韩清你莫要推脱了。”冯拯说完看了看林特,然后又笑了笑对着韩清道:“前些日子老夫无事,前往保康门附近寻人,人未寻到,就打算花钱置办些家当,怎奈那边积水甚多,不宜行走。”他说完这句话,端起眼前的酒盏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放弃了购买。”
韩清听到这句话,略微抬起头看了看冯拯,也端起了自己眼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顾若兮有些不明所以,盯着二人左看右看。
等冯拯和顾若兮离开影剧院之后,林特站在韩清身后看着远去的马车说道:“韩清,你还年轻,有些场合的说话还需要多多历练。”
韩清转过身对着林特拱手说道:“谨受教。”
看着林特的马车远去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算是和冯拯做了利益的交换,因为保康门那边的积水处就是冰柜街,丁谓已经花了大钱买了不少的临街铺子,冯拯也花了钱买了剩余的铺子,等韩清再想插手进去的时候,只有街角一些不起眼的地方了。
现在冯拯要舍弃这冰柜街的投资,来换取让韩清能够再把影剧院振兴起来。
韩清有些感叹当初自己的目光短浅,假如不是每场大戏给刘娥送去一些钱财,而是直接给了一成份子,估计也不会像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站在台阶上正在思考,觉得远处有目光盯着自己,就扭头望去,只见兰花铺子里的戚氏迅速地低下了头,假装在铺子里整理着柜台上的东西。
他转过身慢慢的走到铺子跟前,看了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戚氏身上。
戚氏用余光看到韩清紧盯着自己,就有些慌乱,终于她有些把持不住,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中...中棠...”说完这几个字,她就被韩清的动作所吸引,因为他指着自己身后。
戚氏顺着韩清指的方向扭头望去,看到指的是正摆在身后的木格子里一批白娘子琉璃像。她扭过头看了看韩清,眼神中有些惊喜,然后就伸手取了一个琉璃像拿过来递给他道:“这是新出的一批,打算...”
“多少钱?”韩清的一句问话让她止住了再往下说的欲望,就老实回道:“五百文。”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锞子放在柜台上,然后说了一句:“不用找了。”说完拿起来琉璃像就径直走进了影剧院。
戚氏看到那银锞子在柜台上孤零零的摆放着,脸色变得煞白,然后就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盯着那银锞子发愣。
没过几天,韩清就去了郊外,看到又一清铺子正在赶制一批铁具,就召唤来了刘大山。他让刘大山找出来一些白色石块,然后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此事严守秘密,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把打铁炉放在我那宅子的院子里去做。”
“使得!东家放心,咱这铺子里弄出来的怪玩意一律都是要保密,一般人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再次回到城里之后,迅速的去了麦秸巷的聚蚨钱庄,与张万财秘密聊了很久,这才从容地回到了家中。
在八月底的最后一次朝会,朝堂上再次出现了争执。争执的原因是此次的岁币交割问题。官家说仍旧是给契丹岁币,只是这次的语气变成了“赠”,但是朝堂里一些人不同意这个说法,要把“赠”字改为“赏”。这个话题已经争执了很久了,以至于岁币交割的时间一再往后拖。
辽国那边的使者开始了催促,这就导致了朝堂上大佬儿们的怒火,现在是你辽国皇帝盖了大印的御批上写着欠我们粮食,怎么还这么恬不知耻的反过来来找我们要?于是,本来从赠还是赏的话题变成了口诛笔伐辽国的问题,这让官家实在头痛不已。
二十五日这一天,是朝会的日子。参政知事李迪与枢密院知事曹利用在大殿上开始了争论,二人争执的过于厉害,丁谓和王钦若也是加入到辩论中。官家身边的太监周怀政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声,想不到丁谓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周怀政。
官家坐在龙椅上,看下面争执的过于厉害,脑袋觉得很是昏涨,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这种现象在最近一段时间常有,所以大臣们都习以为常,也不管官家能不能听见,就是在大殿上各种的争执。
等到下了朝之后,韩清在枢密院的政务堂与人闲聊,官家让太监传话给韩清,让他前去叙话。
韩清步入垂拱殿中,看到官家正坐在龙椅上,就上前拜见。
“韩清,今日朝堂上的争论你是看到了。”官家摇摇头苦笑道:“你给朕弄来的御批,本以为能一改以往的局面,现在居然让这帮人生生的掰弯了方向,唉!”
“臣子们有臣子的考虑,现在我大宋早就形成自己的‘天下’观。在这种居高临下俯视其他国家的‘大宋中心论’下,在处理和对待与他国的关系中,形成了以大宋为宗主、他国为藩属的‘宗藩体制’或‘朝贡体制’,以此规范‘宋夷秩序’,所以臣子们有争执也是必然的。”
“这御批是你耗费了心神弄回来的,可是现在的岁币反而引起这么大的争执,朕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韩清听到这话,觉得官家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这种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应该是单独和王钦若或者丁谓曹利用等人商讨,我这一个枢密都承旨能给出什么馊主意?但是他猛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和冯拯谈话的情景,就说道:“虽然最终结果都是要给辽国岁币,可是给的说法就大有文章可做。既然如此,臣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官家是否考虑?”
“讲来!”
“在臣提出自己的意见之前,先有个问题要问官家,以后的岁币是不是仍旧年年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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