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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流着鼻涕,蹲在地上玩沙,偏头问身边蹲着的的小女孩:“你等一下可以再玩一会吗?”
“嗯。”
身边的小女孩也就是小诺颔首,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垒沙堡。
小诺和小男孩玩了半小时沙,后面去滑滑梯上面的小亭子里聊天。
又过了一小时。
小诺陡然想起来什么,对小男孩道:“小胖,你看看你手表几点了?”
小胖瞧了眼手表,“四点半了。”
小诺想了想,时间差不多了。周六日不用学习这么晚,五点后辅导班放学,她得赶着去蹲点。
小诺站起身去拿书包,顺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要走了。”
小胖把鼻涕擦了擦,抹在了裤子两边。
小诺一看蹙眉,嫌弃他埋汰:“都叫你擤鼻涕不要擦身上了,这多不卫生。”说着,把口袋里多余的面巾纸给了他。
这里离夏知机构有点远,和小胖道别后,小诺背着书包就马不停蹄赶去了那里。
“奇怪了,姐姐怎么没有来。”
小诺等了许久,脚都站酸了。不太明白平日里姐姐都是雷打不动来接送她的,这次都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来接她回家。
夜色渐渐深了。
小诺熬不住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回头去看身后装裱着“夏知机构”的牌匾,心想会不会是逃课的事情被姐姐发现了?
不,不会的。小诺颇有点担惊受怕地紧锁眉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揪了揪书包两边垂下来的肩带,时不时用脚又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踢了两下又觉得没劲。
来回徘徊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她伫立在原地注视着往常姐姐会出现的方向,一眼望去都是车水马龙的景象。
路灯的光影射在她晦暗不清的脸庞上,她心里安慰自己,许是姐姐有事耽搁了。
我并不是每次都能接送她放学,但是偶尔来不了的一两次我会提前告诉她。而且在我来之前,小诺都是自己回家的。
父母都没接送她上下学过。
在做完好几次心理铺设后,小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下定决心赶紧回家看看。
客厅。
一片漆黑。
没有一丝光亮。
小诺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家里空无一人,那就是姐姐真的有事不在家,所以没来得及去载她回去。
但是她看看门口,电动车一进门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开墙上的开关,
灯光骤然一亮,小诺视线落在客厅的沙发椅上的人影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啊!”
此刻,我坐在沙发椅上,眯了眯眼,目光犀利。
事到如今,我反倒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我从下午接完那通电话后就一言不发,默坐在沙发椅上,直到夕阳落下。
倒是一不注意,原来现在过了接送小诺放学的时间了。
饶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像我这种乖乖女,有一天会有逃课的时候。
我是一个纪律严明的人,所以小诺的举动一开始给我的反应就是震惊、不解。
接着是不可置信,滔天怒火也在心底里熊熊燃烧着,越演越烈。
——她怎么是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姐姐!”小诺手抚在心脏的位置,心有余悸地做着深呼吸,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在家里也不吱声!”
“而且!我今天下课你没有接我,害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我对她的控诉置若罔闻,强压着怒火,酝酿着暴风雨前的最后一片平静:“你今天学习什么了?”
这话转折得太过突兀,小诺下意识以为我发现了什么,先是迅速地看了一眼我的脸。
面无表情。
没有任何外泄的动怒情绪,但是她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小诺低下头来看地,极力稳住内心的慌乱,短时间绞尽脑汁地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说法:“今天学习了七巧板和立体图形。”
“是吗。”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上周不是才考了一场数学考试,从书包里拿出来吧,我看看你这几天学习的成效。”
离崩溃只差一步。
小诺开口无声嚅嗫着,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我冷眼看着,直接伸出手来,语气不咸不淡的:“还站着干嘛?”
小诺只能把肩上背的书包解下来,而后抓着书包的提手,看出来她也是不知所措的。
下一刻,我第一次真正意义对她动了薄怒,几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冲她吼道:“拿出来啊?!”
小诺红着脸大哭起来。
我看到她这个不争气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一件件数落她:“你哭什么哭!我看你这个扭扭捏捏的性格就讨厌!学习不肯努力总想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平时布置的作业也老想着偷工减料!”
“我以前都没你这个条件。有人管你的生活,给你买衣服买文具!”
“三餐做饭给你吃,给你洗衣服,接你上下学!”
“我几乎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关注你学习了!”
“你学校进度跟不上,我就给你报辅导班!”
“你说你喜欢画画,我甚至最近在给你物色兴趣班!”
一字一句。
句句珠玑。
过了一会,我发出许多父母在面对不肖子孙才有的灵魂拷问:“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你以后到底是想着干什么?半途辍学进厂打工,还是浑浑噩噩地过到要结婚的年纪,就稀里糊涂嫁出去?”
小诺狼狈地抹了抹眼泪,抽泣得不能自已。
我们虽然是不同时间长河里的同一个人,但是彼此都把对方分得很清楚。
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我们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或许在这里细微末节的改变,她就会成为和我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点破了这个残忍且现实的事实:“我在未来过得好,是我努力的成果,和你没有半点干系。”
“我对你真失望。”
我来到这里为了她,却一次感到十分的后悔。
治愈她,反而成了我身上的镣铐。
此前,小诺对我所有的控诉都是在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红着眼眶极度委屈。
在我说出对她失望的那一刻,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还未干透的泪痕,狼狈万状,清晰可见。
她爆发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要求你管我了!”
像开了道口子,破了块玻璃,四分五裂。
她滔滔不绝地迸发着多日无人知晓的委屈与不满。像是从竹筒里倒豆子一样,全部倾倒出来:
“除了学校作业,回来你还要给我加几道好难好难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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