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辉一连几天工地上转悠,也引起了一些年轻窑工的注意。其中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趁监工离开的间隙,跪下请他开恩让他离开。
显然,这少年是新来不久的,思维还比较活跃。曾家辉看着他,黝黑瘦削的脸上留有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衣服与裤子上都沾满了污渍和泥土。一双沾满黄土的解放鞋,几个脚趾头露在外面。
曾家辉扶起他,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说话声音小一点。”
“嗯。”
少年点头,泪水就开始出来了。
曾家辉强忍心中的愤怒,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被骗来的?”
少年道:“去年我没缀学了,我就想出来打工,结果在劳务市场上找工作,一个女的说市区有个什么厂招工,每月一千两百块钱,还包吃包住,我就跟着她上了一辆面包车,车上还有几个人。但是车子过了市区却没有停,我知道被骗了,要求下车,被他们打了几拳,就这样拉到这窑厂来了。”
“一来就直接开始干活吗?”
少年点头道:“是的,我们到这窑厂已经是当天夜里一点多了,我们几个人都被打了一顿,然后锁在一个窑洞里。第二天早上不到四点就被叫起来干活。”
“你主要干什么。”
“砌砖坯。”
“经常挨打吗?”
少年痛楚的脸扭曲了一下,点头道:“没有一天不挨打的。”他说着话,指了一下脸上、头上,还掀起裤管,露出膝盖上还没有痊愈的血红色伤疤。
“他们为什么打你们?”
“干得快、干得慢都得挨打,他们打人没有理由的,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就给你一棍子。”
这一点其实曾家辉早看到了,可为了取得证据,有些话必须多问。而且在这样的问话过程中,杨成总是选择适当的角度,把安在衣服上的摄像头对着询问者。同时小心的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监工的出现。
曾家辉思索着道:“你们在窑厂里吃的菜我看很少,睡觉的环境简直差到了极点,一直都这样么?”
“嗯,我们吃的就是白菜加盐疙瘩,还有馒头和饭,渴了就打开水龙头。一天吃两顿饭,每顿饭只给几分钟时间,拖延了就得挨打。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干活,一直干到中午才能吃饭……晚上倒是睡得早,锁在屋里睡觉还有人看着。”
“你们没有想过逃走吗?”
“我们怎么逃啊?窑厂在这山沟里,只有一条山沟,还有打手和大狼狗看着,跑出去了也跑不远,拖回来还得打个半死。我们同睡一个窑洞的几十个人,还要分隔成几间,互相都不允许说话,睡觉后也不能说……”
“你这一年多来,拿过工钱么?”
少年摇头,“没有。”
正在这时,监工过来了,杨成即时发了警报,谈话只得终止。
这少年年龄还不算小的,在他们中间最小的十岁左右。有些孩子的腿因为常年出窑烧得裂着口子,一些孩子的手上长着两三厘米厚的跟牛皮癣一样的东西。在砖窑场,曾家辉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衣不遮体,胯骨被监工打断了,腿可以转一百八十度,萎缩得像细胳膊一样。这些人吃的是夹生饭,住的就是窑洞,白天让你干活,半夜还要让人起来装车,有不听话的甚至用铁锁锁起来,大小便都在窑洞里,走到门口臭气熏得能呛死人。有个窑洞十几米长,竟然住了三十几人,晚上外面还要锁上铁门,以防他们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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