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政府的会议室在三楼,数名工作人员楼上楼下,跑进跑出的忙碌着,引领着各位代表依次入座。乡长邱立明强打精神,尽管天气有些闷热,他仍西装革履,穿戴整齐,丝毫不马虎,从村里跑回来之后,还重新上了发胶,头发油光水亮的,蚊子想站在上面,估计都非得柱拐棍不可。
邱立明跟县人大主任请过安之后,回办公室拿了述职工作报告,出来遇到了办公室主任谢小艳。这办公室主任倒有几分姿色,她上前打趣道:“邱乡长今天容光焕发,跟做新郎官一样。”
“严肃点,今儿可别开玩笑!”
邱立明露了个怪怪的笑容,瞅瞅走道,扫了一眼匆忙走动的几名工作人员,悄声说道。
谢小艳讨了个没趣,却也没觉不自在,抛了个媚眼,笑着往会议室去了。邱立明望着谢小艳扭摆的腰肢,摇头暗叹:这谢小艳,什么东西做的啊,任何时候都能让人生出欲念。
会议开始了,邱立明代表白岭乡政府念的述职报告翻了七页,还不到一半,张老头儿已经赶到乡政府了,他身上还是穿着扑火时的那身脏衣服,脚上还是那双烂掉指头的破胶鞋,可他那副坐在泥地上痛苦的惨淡模样却不见影儿了。
此时的张老头儿,完全像打了鸡血似的,神采飞扬,走路姿势,看人眼神,突然有了一种气概。他看着乡政府的大门,特意的挺了挺腰。以前他走路,腰始终弓着,背像刘罗锅,头始终勾着,从没见他挺胸阔步。如今儿,他是腰杆连挺几下,将平日伸展不直的腰一下给挺展了,那气势,活脱脱的牛头马面驾到了。
张老头的手里,提着两瓶外面标着“国窑1573”字样的酒,大踏步往大门进。也不知道他这两瓶是送人,还是要跟谁去喝一壶。在穿越门口的一刹那,张老头儿停了下身子,转身看了一眼外面停着的许多车辆和过往的行人,又瞅了一眼挂着“青合县白岭乡人民政府”的牌匾,晕花的老眼竟然精芒一闪,然后狠狠的呸了一口,“妈的邱立明,是你要毁这人民政府的牌匾的!”
这一呸,让几名见过张老头儿面的人不免诧异:平日里这老头儿就是个打掉牙往肚里咽的主儿,遇上多难多冤的事,都不敢叫冤,连女儿那样的冤死,他都是来了还能让人劝回去的人。今儿怎么胆儿肥了,还敢呸乡政府的牌匾了?
其实,不是女儿…不是邱立明…张老头儿怎么会胆大?他还会坚持打掉牙往肚里咽,这种老先人遗留下来的庄稼人活法。可是,他现在是被逼无奈,谁都是爹生娘养的。
张老头儿在心中念着女儿“月月”的名字,继续往里走了。
今天没什么人拦他,因为们在呢!
楼道里很静,开这样和谐的会,怎能不平静?平静就是畅通,平静就是安全,平静就意味着张老头儿可以大摇大摆的往楼上走。张老头儿笑了,看来自己能顺顺当当的站到邱立明面前了!
我来了!
张老头儿在心底喊叫一声,轻轻的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台上有会标,一字儿码开的领导面前还摆着水果和矿泉水,鲜花倒是没有,响应了上级的号召,光看不能吃的东西没上。主席台的一角,白岭乡人民政府乡长邱立明正在慷慨宣读工作报告,他声音洪亮,振振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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