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之所以是老鬼，是因为他在人间游荡的时间够久。
十几年前，那时谭飞刚刚去世。
老鬼整个鬼很是丧气，随处乱飘的时候，就意外看到了一个坐在桥上想要自杀的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一支白菊，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麻木。
许是因为刚刚看过铺满长街送行的白菊，老鬼看到女人手里的白菊，下意识就朝她扑了过去。
女人刚将手里的白菊丢入江中，身体接着也要往下跳去时，就感觉一股阴风自江面刮来，力道之大，直直将她从栏杆这头刮得摔回地上。
女人有些茫然，但只当是偶然刮来的风，爬起身又颤颤巍巍地往栏杆上爬。
老鬼这头刚喘口气，见状只得又狠吸口气，再次朝女人吹去。
接连两次，女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眼泪忽然扑簌簌落下，对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哽咽着开口。
老鬼顺着记忆回想，此时终于隐约回想起，当时那女人说的是——
“哥……是你吗？”
老鬼再次瞪大了眼，表情诧然。
所以当时其实那女人就把他认错成了……谭飞的鬼魂？
等等，她当时自杀该不会也是因为谭飞死了吧？
谭飞在听到妹妹是在自杀被救下时便感觉心脏一阵揪痛，此时显然也想到了妹妹自杀和自己车祸死亡的联系，忙不迭看向姜栩栩。
姜栩栩便将自己查到的关于谭敏的生平简单讲述了一下。
“她从原来的家里逃离后不敢再回去，先是一边打工一边打听你的消息，结果差点被骗拐卖到山里，好在她机警半路逃了出来，却是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谭敏只能继续打工，想要攒路费回家，也是在那里，她遇见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年纪有些大，但对她十分照顾，日常更是体贴周到。
这对认定自己被哥哥抛弃，又从小没感受过父亲关爱的谭敏来说根本无法抗拒。
两人认识一年后就在当地结了婚，但结婚后，她才发现男人一家都是吸血鬼。
她好不容易逃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每天干不完的家务活，婆婆刻薄又挑剔，连曾经对她温柔体贴的男人也总是精神打压她，她在男人和婆家日复一日的打压下，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
谭敏觉得生活真的太苦了。
也就是这时，她看到了已经成为大明星的哥哥。
她一眼认出了对方，第一反应是想要找他。
可她偶然间听到小叔子和婆婆聊起哥哥，言语里都是羡慕他能赚钱，要是自家亲戚就好了云云。
谭敏想要找哥哥的心瞬间被那些话浇灭。
当初被抛弃，她心里虽然有怨，但看到他从他们那个家挣脱后有了这样的好日子，她心里也为哥哥开心。
他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光鲜的未来，不能因为自己再把他拖进另一个泥潭。
她选择自己在泥潭里独自沉沦。
直到，她听到了谭飞的死讯。
彼时她被婆家和男人压榨得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谭飞的死讯，无疑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管不顾，偷了钱就坐上了来京市的车子。
辗转来到哥哥死亡的这座城市，看着那些人为哥哥的逝去而哀悼痛哭。
而她作为妹妹，连这些人都不如。
但是她想，至少自己可以选择和哥哥死在同一座城市。
说不定死后去了地府，两人还能在底下见面。
被奇怪的风两次阻止后，她下意识想到了哥哥的鬼魂。
虽然是误会，但那时却让她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因为她觉得哥哥不想她死。
所以她活了下来，没有再回到婆家，而是独自留在了京市，靠着打工养活自己。
又因为她是在这座桥上被救下，她怀疑哥哥的魂魄会在这座桥上，所以每年都会去桥上偷偷摆上一些供品。
当然，那些供品这些年都进了老鬼的肚子里。
他也不知道谭敏是想给他哥吃的，只当她每次口里的那个哥说的是当初救下她的自己。
每年吃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听到这里，老鬼都感觉自己有些麻爪。
如果说谭敏一开始把自己认成了是谭飞的魂魄救下了她，这些年也是想着她哥摆的供品，那他这些年吃的岂不是……
都是他偶像的祭品？！
想到这个，老鬼差点当场破防了。
当初他吃了他施孤的祭品，这些年又吃了他妹妹的祭品，还吃得理所当然。
难怪，难怪谭飞当了鬼还这么瘦。
这么多年，怕不是没怎么吃吧？！
他，该死啊！
谭飞不晓得老鬼内心的崩塌，此时满心惦记的都是他妹妹还活着这事。
甚至他还很感激老鬼，如果不是他救了妹妹，说不定他真的只能在地府跟妹妹重逢。
虽然因为心有不甘不愿独自入轮回，但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看到妹妹的魂魄。
他更希望她，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谭飞忍不住看向姜栩栩，哑声追问，
“她、现在过得好吗？她那个婆家，还有没有重新缠上她？？”
从姜栩栩的讲述里，他妹妹那些年过得并不好。
加上她在家的那些年，她前半生甚至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这叫谭飞怎么不心痛？
他希望她能过得好，为此，哪怕要他付出代价他也愿意。
姜栩栩听着他声音里的忐忑，只看着他，半晌，轻声问，
“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句话，叫谭飞眼瞳一颤，下一秒，整个鬼显得有些飘忽。
“我、我可以去吗？”
他现在是鬼，去了，他身上的阴气不会影响她吗？
这一瞬，他隐约也明白了老鬼最开始那种害怕是自己的阴气害了对方的那种心情。
因为在意，所以更加害怕。
姜栩栩可以面无表情劈散一只作恶的恶鬼，却对这样小心温柔的魂魄生不出半分不耐。
于是愈发的耐心，正声道，
“只要你想，就能去。”
至于阴气影响什么的，有她在，肯定不会让对方沾染半点。
就当做……
她强召他的魂魄，来为她完成和老鬼交易的报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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