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积着腐烂的杂物。
里面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微小的虫类在其中蠕动。
蛛丝上挂着几具早已干枯的残骸。
像干瘪的蝎子,它们的身体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撕裂又拼凑。
随意丢在了这里。
屋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了许多。
空气湿冷,冰冷的气息浸透。
江蓠卿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四周墙壁上爬满了诡异的黑色斑点。
像是某种黏稠的液体,溢出后凝固的痕迹。
房间深处。
传来一阵不规则的“滴答”声,有液体从高处缓缓滴落。
悄无声息打落在地板上。
江蓠卿循声望去,看到墙角处,一个巨大的肉状物体在蠕动着。
像是未完成的胎盘。
它的表面有几处裂口,粘液顺着裂口流淌下来,渗入地板的缝隙。
茧一样的物体微微抖动,好像在孕育着什么。
掌心微微发烫。
停留在江蓠卿手上的那双瞳孔睁开眼睛,蠕动到旁边的墙壁上。
一阵黏腻的触感划过。
江蓠卿略微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
茧一样的肉馕逐渐张开一条裂缝,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正准备从里面爬出来。
它的身形,大致像是人类的轮廓。
然而背部却延伸出八条粗大的蜘蛛腿。
伴随着从肉茧里一起涌出来的粘液,它的每一根腿都布满了锐利的倒钩,钩子在光线下隐隐有寒光。
爬出来的这具身体呈现出一种死灰色。
皮肤如同腐肉般松弛。
在不断地腐坏,但又被某种力量维持在生命的边缘。
那双手长满触须,末端扭曲成无数细小的刺状物。
掌心按在旁边的墙壁上,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作死一下,走近看看?
江蓠卿盯着眼前这个生物,它的脸没有五官。
只剩下光滑而扭曲的皮肉覆盖着。
不过,面部中央隐隐有一条竖状裂缝,好像随时都会裂开。
它低头蜷缩着。
刚破茧看起来好像还很虚弱。
每当江蓠卿稍微靠近一步,它的背部蜘蛛腿就会轻微抬起。
尖锐的倒钩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在警告,不要进一步接近。
从江蓠卿手上离开的那双眼睛。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挪到了这个怪物的身边,就像是回归位置的拼图,它缓缓地贴上去。
就像是重新黏合在一起的史莱姆。
在恢复融合之后,就看不出痕迹了。
不过在那双眼睛黏上去之后,疑似是晏铭轩的生物,皮肤恢复了一点光泽。
他缓缓直立起来。
身后的蜘蛛腿步足攀着蛛丝,支撑起身体的移动。
只有一双眼睛的脸看着江蓠卿。
他“唰”的一下,从天花板倒吊下来。
浓郁的腐烂气息在眼前弥漫,江蓠卿忍着略微的不适感伸出手,捧住他倒吊下来的脸。
“晏铭轩?好久不见。”
手心里宛如捧着一滩烂泥。
稍微用力一点就可以把软烂的皮肤和肉从他的脸上剥落,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江蓠卿故作轻松地问道。
“你的鼻子和嘴巴在哪里?”
晏铭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是他脸上的肉……好像正在脱落。
江蓠卿的手腕处隐隐有些发烫,本来飘入鼻尖的味道应当是腐烂的恶臭味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的气味逐渐改变,形成恬淡的花香。
像是某种草药混合着蜜糖般的味道,甜腻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江蓠卿在这一刻,猛地想起李延祥曾经说过的话。
“吃掉他。”
这三个字从脑海中冒出来。
江蓠卿的所有思维,就像是被瞬间入侵。
连她的感官都在欺骗她,陷入了魔怔般的狂热中,隐隐叫嚣着疯狂的渴望。
浓郁的香味逐渐变幻。
是她最喜欢的烤肉味。
滋滋冒油的,鲜美的有孜然的烧烤的味道。
“吃掉他。”
李延祥似笑非笑扬起来的唇,在江蓠卿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对你大有裨益的补品。”
那张苍白的唇一字一句说着。
江蓠卿看着眼前晏铭轩倒吊下来的重瞳,她的胃部忽然绞痛起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让她差点跪倒在地。
饥饿感如猛兽般袭来。
如同从四肢百骸开始燃烧,逐渐汇聚到腹部,化作难以忍受的饥饿。
好饿……
她苍白着脸松开手,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强迫自己和晏铭轩拉开距离。
嘴巴干涩发苦,喉咙里仿佛有一股炽热的气流在翻涌,江蓠卿的舌尖,不自觉地舔过干裂的嘴唇。
鲜嫩的肉和诱人的味道。
还有眼前的晏铭轩,是摆在盛宴上的佳肴,等待她享用。
手腕的印记好像变得更加滚烫了。
发作、发作……
狂乱的暴食因子在理智的囚笼里挣扎。
香味越来越浓烈,每一口呼吸都带来了无尽的诱惑。
江蓠卿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有某种本能在悸动。
一种近乎原始的欲望在缓缓苏醒。
香味似乎唤醒了她体内最深处的某种渴望,促使她去屈服,去满足这股无法遏制的饥饿感。
贪一时口腹之欢。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的边缘徘徊,身体告诉她——吃掉那些虫子!
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饥饿。
“你不是也很饿了吗?”
意识有些恍惚的时候,江蓠卿感觉到自己好像听见了晏铭轩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并不是在耳边说话。
而是在脑子里。
“进食吧,像野兽一样。”
晏铭轩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淡淡的笑意,但那更像是戏谑的嘲弄,他只是站在旁观视角淡漠地看着江蓠卿以凡人之躯垂死挣扎。
很脆弱的生命。
甚至是染病的,濒死的生命。
只要接受同样的命运,被同化成怪物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还要在痛苦的边缘里挣扎?
像他那个时候一样……
为了寻求一丝渺茫的康复希望,吃下去。
“我……吃你个花露水!”
江蓠卿咬牙捂着自己的脑袋,竭力赶走脑子里的声音。
她试图将那甜腻的气味从肺部排出去。
然而无济于事。
香味依然像毒蛇般缠绕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紧紧勒住她的理智。
她的喉咙开始发干,呼吸变得急促,胃部又是一阵刺痛,饥饿感如针刺般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
人之所以为人。
是因为能独立思考,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
而野兽之所以为野兽。
是凭借着本能随心所欲,对自己毫无约束力。
哪怕披着人的外皮。
如果连最基本的生而为人的道德底线都抛弃,轻易受到蛊惑自甘堕落,那还算什么人?
只是行尸走肉。
而蹦跶的烂肉说的话,怎么能听。
“我不会吃的。”
江蓠卿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她总不能因为别人烂,自己就不当人了。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手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疼痛是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东西,江蓠卿拼命抓住这点痛觉,顽强地对抗着那股堕落的香味。
她在竭力忍耐饥饿感的同时,让自己冷静。
“你真正该找的,是把你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人。”
江蓠卿说着。
她苍白着脸喘着气,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清亮的双眼变得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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