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笔钱拿了,替老太太报仇就显得不够纯粹。目的也被污染了。但我不在乎。我就是不能把钱给他们。”颜凉榆说。
景宪之笑。
他搂紧她,很欣慰:“珠珠儿真厉害,手段不错。”
又说,“也不心软了。报仇就是应该付出代价。钱是姜知衡最大的代价,你做得很好。”
又说,“为什么钱就不纯粹了?珠珠儿,钱是世上最纯粹的东西,它会直面人的灵魂。”
任何人的灵魂,在金钱面前都是赤裸裸、无遮掩的。
世人说钱臭。
景宪之觉得,钱是最香的,它理应受到顶礼膜拜。
颜凉榆往他怀里钻,又说他:“你的确是个俗人。”
他太俗,让颜凉榆在他面前感觉很好,至少他总给她托底,不让她坠入深渊。
她的脚,总是虚浮的。在他面前,她才能踩到实处。
“珠珠儿,我还给你带了一样礼。”景宪之说。
他爬起来,去军装的口袋里翻。
半晌,他翻出来一个小盒子,像个首饰盒。
他打开,里面却是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羊皮纸。
“这是什么?”颜凉榆走过来瞧。
“这是世界舆图。”
景宪之把羊皮纸摊开,给颜凉榆瞧。
他细细告诉她:“这里是伦敦,柔贞念书的地方;这里是南洋;这里是广城……”
他说得很慢。
然后又画了个极小范围,只给她看,“这就是宜城。”
“这里吗?”颜凉榆的手指按上去。
“是的。”
“很小。”颜凉榆道。
“因为对于整个世界,宜城是极小的地方;而在宜城,我们又极小。”景宪之说。
又说,“我们都像一杯水。泼在衣服上,衣服湿透,好像天都要塌了。可倒在汪洋大海,它就不如尘埃了。”
颜凉榆愣住。
景宪之这个粗人,他没有叫颜凉榆看开些。
他知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简单几个字,并无作用。
他千里迢迢,从北城送一张世界舆图给她。
他告诉她,放眼全世界,所有人都极其渺小。
那些天大的烦恼,倒在大海里,顿时变得毫无价值。
而漫长的人生,何尝不是宽阔的海?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边岸在哪里。
人生是浩瀚无垠的。
现在的烦恼,都只是一杯水。
它沾衣那么沉重,却又如此微不足道。
“这世上有好多地方;而我,从来没离开过宜城。”颜凉榆说。
“等我空闲,带你到处走走。”景宪之说,“我们第一趟去广城。”
颜凉榆沉默。
广城,那是他和颜怡晨相识的地方。
而他已经杀了颜怡晨。
对于他,广城的回忆是否太过于残忍?
颜凉榆让朱世昌家的查自己生病期间的秘密。
然而过完年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回颜公馆,只是叮嘱程嫂时常回去看看她祖母。
“也可以出国,去纽约。”颜凉榆说。
“你居然知道国外的地方?”景宪之笑。
颜凉榆点点头:“听说很多的医科学生,都是从那里回来的。说不定,我也想去学西医。”
景宪之:“想去就去。等两年,咱们一块儿去。”
颜凉榆:“……我可能会自己去。”
“异国他乡,我不放心 。”景宪之说,“放你去国外念书,不是把鱼放进大海吗?等我找不回来的时候,哭都没眼泪了。”
颜凉榆忍俊不禁:“我是鱼吗?”
“是。”景宪之说,“看到我准备的饵了吗?都是为了钓你的。”
颜凉榆:“你随便就可以捞起我。”
“你凭良心讲,我是这样对你的吗?”他问。
颜凉榆倏然上前几步,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没有良心的,大哥。我没有这种东西。”
景宪之一愣。
他拦腰抱起她,将她半举起来:“别勾我,珠珠儿,你知道我快要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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