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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章 玛丽莲


四周黑漆漆,翠鸟自木架上掉落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她死死按住剧痛的右边肋骨。
并未着急爬起来,而是尽量轻地摸索着爬行背靠在绑她的木架上。
地面湿漉漉,都是粘稠的液体。
翠鸟不去想这些粘手的液体会是什么,勉强坐起后撕了一截衣摆死死绑住腰肋。
在黑暗中抖着手打了个结。
待做完这些,她已是满头大汗。
以袖擦拭额上汗珠,却嗅到了手掌上沾染液体的味道。
这气味极臭,类似鱼腥但夹杂着浓烈血腥。
翠鸟一顿,霎时间浑身发寒,连肋骨折断的痛苦都暂时忘记。
这种臭味她闻到过。
在执行任务的这几日,她借口带下病腹痛,常出没于医馆与接生婆子的家。
曾嗅到过这种气味——在情况危急的难产孕妇身上。
孩子在母体腹中呆了过长时间时,混杂了胎粪的浑浊羊水就是这种味道。
这里的地面积水竟都是羊水吗?
慌张之下,翠鸟呼吸急促了许多。
她忙举手,以手肘掩住口鼻,遮掩明显的呼吸声。
可……似乎晚了些。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什么东西正朝着这边爬过来。
黑暗中,那声音越发清楚。
翠鸟心脏都险些跳停,她右手缩回袖中一摸,触到她的武器。
将她打晕绑到这里的人,不知是自大没经验还是过于自信,竟没有搜身。
巴掌长的柳叶刀握在掌中,翠鸟心中稍定。
若杀不了敌,亦可杀了自己免受苦。
她这般为自己打气,半蹲于地,只待那黑暗中的东西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声音越靠越近。
翠鸟屏息,虽无半点光源无法视物。
但她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凑近了她的脸。
在极近的距离,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对方再无动作,但翠鸟感觉得到,‘他’在看她。
翠鸟一口气憋着,肺都险些炸开。
身为靖宁卫的暗子,藏着真性子混迹市井,目下到了绝境,倒激出骨子里那股凶性。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她将憋着的一口气猛吐出,握在掌心的柳叶刀向上一撩。
极薄的刀刃深深刺入了一个硬中带软的东西中。
只巴掌长短的柳叶刀,霎时间卡住。
翠鸟心一横,举左手按住右手拔刀。
只是下一瞬,她便是一愣。
左手掌心触感一片冰凉,竟似树皮。
她惊疑之下,抽出那柄薄薄的小刀。
下一瞬,贴在翠鸟鼻尖的那东西又贴上前来。
随着这动作,翠鸟清楚听见一种类似于晃动水囊的声音。
黑暗中,有女人以异国语言在她耳边问话。
翠鸟听不懂,一道微凉的液体将她的头部包裹。
这种液体浓稠似水银,带着植物似的淡香。
全方位包裹住翠鸟的脸,从她口鼻眼睛侵入。
尽管紧紧闭着嘴,咬紧牙关,这些液体还是从唇缝浸入。
她尝到了这种液体略带苦涩的味道和粘糊糊的质感。
敏感的鼻腔火辣辣的疼,双眼黏膜都融入了液体。
这种液体正以一种温柔又强势的态势灌入她的脑部。
在微痛并着窒息感的绝望中,翠鸟右手刀一转刺向自己咽喉。
呲啦——
受过训练的暗子,一刀豁开自己颈部的动脉与咽喉。
翠鸟猛呛出一口血,她说不出来话。
只在黑暗中想,约定和青雀那小丫头去三山街制衣裳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大量带着沫子的血,从翠鸟喉部挤出。
她浑身发冷,意识随着血液飞溅抽离。
在这弥留之际,包裹她脸部的液体抽离。
转而轻柔抚触她破开的喉部。
方才那问话的女人,又用带着微卷舌的语言问话。
这种语言给人一种生硬晦涩的感觉。
翠鸟土生土长的大景盛京人,本不该听懂这种语言。
可现在她微妙地懂得了问话的意思。
那女声在问:“您感觉疼痛吗?女士。”
“是否需要帮助?”
柔和的问话声,伴随着温柔的抚触。
意识模糊的翠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
她只清晰感觉到,喉头致命伤口的疼痛,正缓缓消失。
从喉上破口流逝的生命,也在以一种接近奇迹的形式回流。
便是折断剧痛的肋骨,都在一瞬间发出骨头复原成长的声音。
一道幽绿色的光芒亮起。
翠鸟看见一只生着厚茧的手举起一盏古老的提灯。
借着柔和的光线,翠鸟看见了一个肿胀硕大树皮似的头颅。
头颅蠕动,那女声又响起。
“请不要因我面目全非的外貌而畏惧。”
“那只是治愈所需的小小代价。”
“很高兴能帮助你,我是侍奉生命之树尤克特拉希尔的侍女,玛丽莲。”
……
泰西新教苦修士,将一枚石灰似的脚趾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心。
石化的脚趾平素包裹在圣布之中。
这是新教的圣遗物,传闻中圣母玛丽莲尸骸的大拇趾。
他虔诚祈祷着:“圣母玛丽莲,请帮助我们,请回应我们。”
“请为我们指引方向。”
这种祈祷,苦修士曾日日夜夜都在做。
给他带来无比的慰藉。
但今日一切失控,教养良好的苦修士双眼露出迷茫之色。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找靖宁卫寻到了一根马鞭。
不停抽打自己,向神忏悔。
一身劲装的赵鲤,整理身上革囊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
她上前一步,便见泰西人正朝这边集结。
此次将与她同行的泰西人,有苦修士,两个教廷骑士还有两个教士。
雷德明那种圆滑世故,但战力约等于无的家伙,赵鲤并不打算带去拖后腿。
铁靴踏地锃锃作响,第一次被允许在大景着全副重甲的泰西骑士身背巨剑一步步行来。
穿上教廷铁罐头铠甲后,两个骑士身高超过了两米。
看着便引人注目。
在他们身侧的两个修士,便要简单许多。
一身修士袍,手中握着木质的念珠。
苦修士后背满是鞭痕。
他抹后背的鲜血涂在一把干燥的植物上。
然后投入火盆之中。
一阵烟气升腾,将泰西骑士与传教士包裹。
马亮疾步行来,对赵鲤道:“赵千户,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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