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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贫贱、薄命、衰败


不管林家小姐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死后为鬼,就集贫贱、薄命、衰败等十八种灾祸于一身。
怨念纠缠,偏执不讲道理。
赵鲤知道这一点,昨夜就让到过院子的人连夜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等到事情了结,再回来。
仆妇张氏、李管事、齐海、张太医爷孙二人,都被卢照差遣缇骑连夜送出城外。
并且将芳兰院隔绝起来,千叮万嘱不要靠近。
但再周密的计划,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要用命去玩的。
一个在外围看守的力士,无视禁令与同僚饮酒暖身。
灌了一肚子黄汤,晕头转向寻地撒尿,去了就再没回来。
旁人以为他是去了哪里躲懒。
却不知他已是一具尸体。
府衙正堂传来啪啪闷响。
那队当差时饮酒的厂卫,被押在廊下的长凳上打板子。
巴掌宽的刑杖不打折扣的落在人身上,一下就是一条血印子。
但没人敢喊疼。
地上还躺着同僚的尸身,同僚妻儿的哭声像是道道箭矢,直刺心底。
堂中,上至正三品同知,下至从七品小旗,在大堂青石板上跪成一遛。
“当差聚众饮酒,你们平日就是这样教导管束手下的?”
那力士的验尸尸格,啪一下,拍到了一个总旗身上。
这总旗瑟缩了一下,没敢躲开。
沈晏黑着脸坐在蛟首圈椅上,看着这些鹌鹑似的属下,额角青筋暴跳。
这边,清晨被尸体堵门的沈晏,将如何整顿折腾不提。
赵鲤换了一身雪青色夹袄,长发就像寻常人家姑娘一样挽起,正行走在盛京街头。
身上有公事逃过了板子,但依旧被训得狗血淋头的卢照一脸菜色跟她同行。
大景承平已久,相对安定的环境,让国都盛京异常繁荣。
路上各色行人熙熙攘攘,两侧屋宇鳞次栉比,长竹竿伸出来,上面挑着各色画着简图的布幡。
幡子迎风招展,摊贩们沿街叫卖。
这样热闹繁华的场景,让赵鲤感觉十分新鲜。
耳边是小贩们的叫卖吆喝。
路过一家挂着参苓补糕幡子的细果铺,她闻到了甜香。
转头去看时,又经过了一家专卖粥糜的铺子。
铺子门上,用红绳挂了一遛小木牌。
上书芡实粥、牛乳粥、沙谷米粥、菊苗粥等,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个种类。
有些看名就知道是什么,有些就完全未知,赵鲤想着有机会要来试试味道。
她头一遭逛京城,看什么都古色古香十分新奇,卢照就没有她这么心大了。
“姑奶奶,您给我个准信,当真没事?”
卢照说着,递上一屉荷叶包着的热乎桃花烧麦。
其实卢照更想问的是,他真不需要辞官跑路吗?
早晨,那站在门前的力士尸体,旁人看来只觉得诡异。
但卢照看见那尸体面上邪性的笑时,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窜到后脑勺。
“真没事。”赵鲤捧着热乎乎的烧麦没有吃。
早晨沈晏的侍卫带着一个笑眯眯的沈府管家,送来几大箱女子衣衫、各种日常用品和十分丰盛的早膳。
顶头上司沈晏心情不好胃口不佳,只喝了一碗稀粥。
剩下的包子酥饼,赵鲤全部一个人解决了。
现在还不饿,她就把桃花烧麦揣在袖子里捂手。
她这轻松的样子,给卢照增加了些信心。
不过担心牵连家小,他还是决定近几日暂时不回家了。
见他依旧愁眉苦脸,赵鲤给他支招道:“卢爷要是担心,就暂时住在班房里,那里煞气重,再去找杀猪佬讨一把杀猪刀。”
“杀猪刀?”卢照疑惑,怎么扯到关杀猪刀了。
“杀猪刀,杀生见血煞气重,可斩鬼镇煞。”
前世赵鲤一个前辈,就花大价找屠户买来一把传了六代的杀猪刀。
寻常子夜闹凶,刀出鞘一摆,一些胆小的游灵可以直接吓跑。
大景对于巫蛊鬼神之事,在民间管控很严,近几年几乎到了不许当众谈论的地步。
赵鲤说这些时十分小声,卢照略一琢磨,道:“那……杀过人的行不行?”
说着若有所思摸了一下腰侧鼓囊处。
他和身后跟着的几个校尉都没穿官服,腰间宽袍下藏着佩刀。
赵鲤:……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正说着,一行人走到了专门贩售寿材、纸钱等物的西市棺材街。
街口也有拉客揽活的人。
但平日来这地,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里拉客揽活的人,不像花街柳巷龟公茶壶那样笑嘻嘻,反而穿着麻衣,哭丧脸。
一人眼尖,看赵鲤等人走来。
他急忙将手里半块锅盔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快步迎了上来。
这个抬尸匠,肩上搭着一卷麻绳一根木杠子,满脸讨好,期待接到桩报酬丰厚的好活。
赵鲤看不准他的年纪,但看面相应该是个老实的。
卢照大约也是这么想,就将他唤到僻静处询问。
腰带里抠了十个铜钱,扔到这个叫严三的人手中。
很快就从严三嘴里问出,这街上干得最久的抬尸匠叫老义,已经从业三十多年。
一文能买一个肉包子,原主寒冬腊月在冰窟窿里替人拆洗一套被子,也不过赚三十文而已。
严三捏着铜板,高兴的带着卢照几人去找人。
老义的家离这只隔了两条街。
赵鲤等人去时,他正靠在家中篱笆上,吧嗒抽旱烟,竖着耳朵听邻居小夫妻吵架。
“老义头!有人找你。”
严三显然跟他很熟,远远的招呼道。
老义瞟了一眼赵鲤一行人,还以为有活,面上露出喜色。
在鞋底按灭了烟斗,将几人迎进门。
他一个孤寡单身汉,自知家中埋汰,就端来几张小马扎,袖子擦擦,请几人在院中坐下。
赵鲤和卢照落座,几个便衣校尉却站在院门警戒。
老义头见状,面上喜色更盛,以为遇上大户人家。
就要开口时,卢照直接了当问道:“十五年前,你有没有从镇抚司院舍抬过一个自缢而死的小姐?可记得葬在哪里?”
十五年前,镇抚司。
光是镇抚司三个字,就像催命的鬼。
这两个词摆在一块时,老义遭了雷击一样,浑身一抖,手里的烟袋啪嗒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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